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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府西暖閣,晨光微露之時,季妘慢而細致的煮好一壺香茶,沏上兩盞,又命丫鬟們擺設棋盤,望著相對而坐的梁王,道一聲請。 今晨季妘聽聞自己父親趕去宮內早朝,想大慶官員休沐之日上朝多逢大災,心中實在難安,猶豫再三便來了西暖閣向梁王打探此間消息,而眼前這人倒好,叫她擺盤執子與他對弈一番方才肯言及一二,季妘心里嘟囔兩句后還是順了梁王的意。 梁王品著女子所沏香茗,腦子里一閃而過季妘方才于氤氳熱氣間現出來的一截兒皓腕,莫名心頭熱燙。轉而一想,今次她竟然是來朝他打聽蕭琛瑞的消息,梁王心情轉瞬陰沉下來,將手中茶盞重重擱下,再好的茶也覺得沒了滋味兒,悶不吭聲的和季妘下起棋來。 季妘的棋藝比起她的茶藝來就像是天和地、云和泥,著實相距甚遠,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局下來兩刻不到,滿盤盡皆丟盔棄甲之像。 “罷了罷了?!绷和醢咽掷锏钠遄觾弘S手一扔,撞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兒響,憋氣道,“蕭琛瑞同其母向氏所謀甚深,私心里從不安于皇后與太子之下,你說今兒本王的皇兄突然視朝是想要做什么?” 這意思是當今要幫著向氏母子了?季妘略一想便皺起了眉頭,假使是這樣,可為什么當今要幫向氏母子呢?難道就不顧祖宗典制了么?太子嫡長占了個全,甫一出生便得尊儲君之位。前世蕭琛瑞屢屢于太子身側作祟,更為其扣上了奢|靡|yin|樂、輕賤百姓的大帽子,而今有她萬般阻撓在前,有皇后警惕在后,太子雖心機手段不足,但恭敏儉勤有余。為什么在太子并未德行有虧的情況下,當今要選一個并不正統的人繼承大位呢? 不可能!季妘看著梁王,斟酌字句道,“當今想打壓向氏母子?” 梁王好笑的搖了搖頭,看著季妘一雙清幽的眼睛十分好奇不解的望著他,忍下想要揉一揉季妘腦袋的想法,輕咳一聲說起他在南疆聽來的一種蠱蟲來。 “那蠱只能從南地尋到,但卻十分罕見,名曰連珠子……” 有載:南地有蠱,名曰連珠子。取其百,每十數分之于一甕中,百存十,十存一,終得百只連珠子之最。而后,十年心頭血養之,稱連心蠱。連心蠱種之人體,需得迷陀花所制熏香遍抹下蠱者乃其一,需得已死連珠子之蟲尸齏粉為丹使中蠱者食十年以上者二,此其二缺一不可。若得俱全,方能起連心之效。 “這就是為什么向氏這么有底氣的原因,他們、他們給皇上用了連珠子?!奔緤u低聲呢喃著,她滿面蒼白、唇齒顫顫,心里恐懼至極。若當今神智已失,今日陳后與太子豈非危在旦夕?那季家的下場不還是一個滿門抄斬?蕭琛瑞會放過季氏? 不會!他們不會放過季氏全族!季妘大睜著眼睛,前世她尚且迷茫不知之時,季家已然頃刻覆滅,今生她多番同向氏母子作對,蕭琛瑞更不會放過季家。 就像是心里最恐懼的惡鬼鉆了出來,它在大笑,它在尖嚎,季妘捂住臉失魂落魄的道,“還是這樣、還是這樣……為什么還是這樣?”話罷,竟然就這么暈了過去。 梁王就想嚇一嚇季妘,這女子聰慧絕頂、鎮靜異常,便是曾經為達目的以他性命要挾王長珩都不見半分怯懦。再說季妘收攏江氏子一事,更令滿腹彎繞心腸的蕭琛瑞都吃了一個啞巴虧,至今都沒有真正明確是季妘搞的鬼。 自然,梁王也想他能正大光明告知她連珠子一事,憑借季妘的七竅心肝兒,合該想到他能無半分憂色的說出此事,該當有了解決之法,誰知道人倒是暈了過了,反過來把梁王嚇了個夠嗆。再聽玉林、昔珍二人說季妘是有心疾,梁王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忙抱起季妘往榻上一放,吩咐人尋大夫去了。 朝堂之上,向淑妃早有舉措,暗示文景帝近來病癥皆由陳后昔年所獻補藥所致,文景帝今日當著滿朝文武揭開,人證即為太子爺的近侍童佶。 童佶上殿,捧著當今用過的藥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他是太子近侍,更是海公公教出來的徒弟,卻萬萬不能為主為師行包庇縱容之事,正是皇后娘娘授意其師海公公向當今下毒,中宮圖謀不軌,其心可誅。 經太醫查驗藥渣后確證有毒無疑,立時好幾位大臣捏著芴板大斥中宮罪行,更甚者言道,“中宮此舉無異于謀逆大罪,太子或可有察,藏而不報,同罪矣!” 文景帝眼珠子有些微黃的渾濁,他瞇著眼細細的看著太清宮殿內呼啦啦跪了一片的臣子,最大的官兒無非五品,最大的爵無非淳定侯,但不少都是身處要職。文景帝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朝身后的近侍太監高德擺了擺手。 高德神色如往日一般不悲不喜,他親自從太清宮通往其后二儀殿的側門引進一人。那人面白無須,往日低眉斂目的市井味兒已經消失殆盡,余通身文雅高潔之氣。 “朕時常憶起朕的五皇兄,他天人之姿,更兼慧眼識人,早年便對江鴻一脈多有推崇之意……” 當今的五皇兄即為前合重太子,文景帝雖未捋其太子之名,但卻甚少提及,今次擱置陳后下毒一事不提,轉而他言,令得殿內所跪之人心中陡然升起古怪之意。這,和淑妃娘娘所說的不符啊! 文景帝似乎沉浸在了往事里邊,良久,才和顏悅色的對高德引來之人道,“江卿記憶極佳,不若朕考校考校你,今日殿內所跪之臣幾何,官職為何,曾為何許事也?” …………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擦黑,季妘于夢中驚醒,陡然坐直了身子,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呆愣了半晌。自她明了前世之事清醒后,每每入夢必定重新經歷一次前世發生過的事情,或是蕭琛瑞對她的軟噥低語,或是何月瑩待她的表里不一,或是流血哭泣的冤死之靈,但從未有今次這樣的夢境。 這時候外邊聽見動靜的梁王忍不住踏步進了屋子,高聲問,“妘娘,你覺得如何?” 妘娘?季妘的臉色陡然扭曲了一瞬,反正都是要死的,往日忍的這人慣會在她面前拿喬裝大的作妖,日后也求不到他頭上了,惡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季妘抄起手邊的枕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