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9
路開始向上,空氣沉悶,水聲也孱弱到幾不可聞。二人意識到偏離了方向,于是立刻折返,重選右邊那條路。一路向下走出四五里,洞中濕氣越來越重,人像被浸入水中,而水聲轉而懸在上方,如重山之外的輕雷,遙遠而沉悶。 在洞中滯留的時間越長,逃生的希望越發顯得渺茫,但兩人始終握緊對方的手,沉默著前行。胥鳳儀忍不住悲觀,卻并不覺得悲傷,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和陸之遙能以此為結局也未嘗不好。但她轉念想到胥家,想到家里的人,還有外面那些虎狼環伺,便不能甘心就此結束。她想她必須活著回去,她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她命令自己振作,下意識扣緊了陸之遙的手。陸之遙以為她害怕,鼓舞道:“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你停在這里!我們一定能出去!” 二人后來又經過兩個岔路口,走過一次冤枉路,終于在拐過一道彎后,聽到驟然轟響的水聲從不遠處傳來。二人試著向水流靠近,只覺有點點滴滴濺落在自己的臉上身上。陸之遙突然拉著胥鳳儀站住,兩人停在石徑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是水潭。目不能視,所以只能聽聲辨位。水聲喧豗,他們面前有一道瀑流,從上方的洞口跌落石潭。 陸之遙彎下腰來,伸手到水中感知流向。他牽著胥鳳儀,沿水流方向行走。腳下路面狹窄,巖石光潔平滑,顯然是被水流常年沖刷磨去了棱角。胥鳳儀暗暗慶幸此時已進入平水期,若在豐水期,水面高漲上來,恐怕這洞里再無立足之地。她提心吊膽地跟在陸之遙身后,腳下不停打滑,走得極為艱難。陸之遙懸著心,緊緊攥著她的手,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走了約摸一炷香時間,水聲變得輕柔,迎面拂過一陣微風,清新濕潤,帶著點草木的青澀。陸之遙大為振奮:“洞口就在前面!”說著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胥鳳儀滿懷欣喜地跟上,沒走幾步一腳踩空,身形一晃往右倒下去。陸之遙一驚,伸手欲拉住她,然而腳下一滑,反而被她拽了下去。 兩人一同跌入水中,被刺骨的寒冷激得瑟瑟發抖。陸之遙繃直腳尖,發現竟無法觸到水底。不僅如此,水聲雖弱,水流卻湍急,裹挾著兩人往前奔流。陸之遙將胥鳳儀護在懷里,試圖游回岸邊,卻發現根本徒勞無功。兩人無法,只好暫且順流而去。 漂流不過數丈,只聽前方如雷霆轟鳴,兩人臉色遽變,不約而同地抱緊了對方。河道突然一拐,兩人被水浪猛地推到一側,猝不及防地撞在石壁上。胥鳳儀只覺得半邊身子震得發麻,下意識松了手。陸之遙圈緊她,想攀住水邊的巖石卻又不敢輕易伸手。洞中亮堂起來,水流迫不及待地將兩人推搡著向洞口而去。陸之遙伸手護住胥鳳儀的后腦勺,叮囑道:“吸氣!”話音未落,兩人已隨著流水一起沖出洞口。 陸之遙猛吸了一口氣,來不及往下看一眼,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五臟六腑仿佛都要破胸而出。水流強勢地撐開他的雙臂,卷走了胥鳳儀。陸之遙靈魂出竅似的眩暈了一陣,清醒過來后慌忙潛入水中去找胥鳳儀。 他在離瀑布不遠的地方發現了胥鳳儀,人在水中緩緩下沉,顯然已失去了知覺。陸之遙游過去,將她托出水面,帶著她向岸邊游去。好不容易回到岸上,腳下踩著松軟的泥土,心才踏實下來。他將人放平在草地上,伸手到頸下去探脈搏。 他什么也沒探到。 陸之遙毫無防備,被深深的恐懼攫住了心臟,突然陷入了茫然,但胸中的刺痛又讓他瞬間回過神來。剎那間他記起了所有拯救溺水者的方法,樁樁件件列在腦海。明明是心亂如麻,思維已無力指揮,肢體卻在急促中有條不紊地施救,猶如一只牽線木偶。倒水、渡氣,他仿佛被生生劈成兩半,一半跪在胥鳳儀身邊與死亡纏斗,一半懸浮在頭頂徘徊悲鳴。 胥鳳儀猝然吐出一口水,然后劇烈地咳嗽起來。陸之遙愣了愣,恍然驚覺,神魂歸位。他把胥鳳儀緊緊地摟在懷里,忍不住喜極而泣。 胥鳳儀從鬼門關前回轉,五感有些遲鈍,躺在他懷里默默緩氣,直到一滴眼淚落在她臉上。她伸手一摸,摸到他滿臉淚水,不禁驚訝地抬起頭來:“你……” “沒事!”陸之遙收緊雙臂不讓她動彈。他心有余悸,想著萬一她沒有醒過來,自己也當隨之而去。但她醒了,她還活著,溫熱又柔軟地躺在自己懷里。活著真好!他滿懷失而復得的慶幸,此刻什么也不想說不想做,只想抱著她不放手。 胥鳳儀旋即明白過來,心坎驀地一震。她含笑抹去陸之遙的眼淚,自己也不禁鼻酸眼熱。陸之遙將臉頰貼在她額頭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兩人相擁著沉默良久,誰也不想動,恨不得就這樣呆到天荒地老。但天公不作美,太陽隱入云層,水面升起寒煙,深秋的山風已有了凜冽之意。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將肌膚之間那一點暖意掠奪一空。胥鳳儀鼻尖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陸之遙恍然記起,她剛剛才病過一場,心里懊悔不已,忙扶胥鳳儀起身,四面環顧之后,拉著她往樹林中走。 他將胥鳳儀安置在一棵大樹背后,自己在周圍撿了些干枯的樹枝,架作一堆生起篝火。兩人脫下外衫圍火取暖,陸之遙拿樹枝撐起衣服,架在一旁烘干。樹林里時有微風竄流,篝火跳動著,熱氣像波浪般層層推開。胥鳳儀抱著陸之遙的胳膊,在陣陣暖意中昏昏欲睡。 陸之遙抽出手臂從背后攬住她:“想睡就睡吧。” 胥鳳儀靠在他肩上,輕輕搖了搖頭。她閉著眼睛,看起來很疲倦,但說起話來依舊是口齒清晰,絲毫沒有困意。她問陸之遙:“等我們離開此地,你還要去報仇嗎?” 陸之遙沉吟片刻,輕輕吐出一個字:“要!” 胥鳳儀翹起了嘴角,這個答案并未出乎意料。她安靜片刻,問道:“你知道我們在哪里嗎?” 陸之遙轉頭環視一圈,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到過這里。” 胥鳳儀輕笑:“你當然沒有來過這里,夷云派里除了掌門,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來這里。” “你是說,這里就是繯仙嶺?”陸之遙略感驚訝。 “正是。”胥鳳儀想起魏梁畫的亓山八景,覺得奇怪,“我在韓家看到魏梁畫的亓山八景,其中‘重嵐煙月’并未畫錯,想來他雖未親臨此處,大概也曾在遠處見過。怎么你卻好像對此一無所知?” 陸之遙淡然一笑:“我確實沒有親眼看過‘重嵐煙月’,也沒有見他畫過,所以無從得知。你又怎么知道?”他說著轉念一想,除了那次觀摩比武,胥鳳儀并未來過夷云派,而那時會帶她去看亓山八景的,除了聞歌還能有誰? 胥鳳儀果然道:“聞歌來夷云派比武時,曾帶我在遠處看過。‘重嵐煙月’確實名不虛傳。” 陸之遙略略收緊手臂:“你要是想看,我們就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