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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與陸之達的暗示,甚至葉凌霄的玩笑。一樁毫無感情可言的婚事,卻被這么多人看重。 陸之遙伸手用力揉開眉心。締結裙帶關系對許多人來說意義重大,關系越親近的人從中受益越多。他明白,但正因如此,他才更為自己感到悲哀。無論感情還是理智上,他都抗拒這門親事,但又無法割舍親情友誼。他一邊努力地回避,一邊說服自己去諒解。 他走在街上,看著路人行色匆匆擦肩而過,突然感到一種浸入骨髓的孤獨。從相識到相守,有的人得到得那么容易,卻不懂得珍惜。他羨慕著,又覺得自己已經很走運了。他想念起那個坐在河邊剝蓮子的少女來。想到那個人,心就慢慢平靜下來,彷徨也少了許多。陸之遙覺得她就像他的藥,不但能治病救人,而且還會上癮。 唐紓云的事像魚餌,陸之遙被釣著,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提著線溜來溜去,恨不得求一個痛快。他白天奔波,夜里也睡不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某晚渾渾噩噩之際,一陣喧嘩將他驚醒。他坐起身來怔愣片刻,茫然地分析著聲音的方向,猛地回過神來,匆忙穿上衣服往外跑。他擔心憂慮,可居然又有一點釋然。釣魚者終于收線,他期盼的了結就要到來。 他飛奔向趙府,遠遠的便可看見那院墻內沖天的火光。有幾個店鋪開了門,人站在門口朝趙家的方向張望,指指點點地議論。 陸之遙心驚rou跳,祈禱自己還來得及。可來得及什么,他不敢多想。趙府大門緊閉,他此時顧不上什么君子禮儀,縱身躍上墻頭。內宅那片火勢兇猛,已成汪洋火海。雖然天干物燥,但須臾之間火勢蔓延得如此之快絕非尋常,必然是有人多處縱火。椽柱棟梁恣意燃燒,在烈焰中瘋狂炸響。煙塵將夜幕染成炭黑,灼燒的灰燼輕飄飄從天而降。但火海中十分安靜,除了燃燒,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陸之遙心急如焚,趁火勢還沒蔓延到前院,他跳下墻頭,穿過空蕩蕩的客廳游廊,來到池塘盡頭。池邊很安靜,水中映出紅艷的火光。北院門內熾烈一片,陸之遙無法走進那扇門,每次他一靠近,里面的熱浪便沖得他睜不開眼。他跳進池塘,將自己浸透,然后脫下外衫罩在頭上往里沖。 門內小院里,葡萄葉子已經被烘干,瞬間冒出火來。陸之遙無法靠近房間,他貼著墻壁艱難地前進,但墻壁也很快被烘熱,映著赤紅的火光,像燒透的烙鐵。趙府的內宅并不大,屋宇排列緊湊錯落,又都以游廊相連,勝在精巧別致。這樣的布局平日便于起居走動,但眼下卻助長了火勢蔓延。火焰順著棟梁鋪陳開來,不遺片瓦之地,仿佛布下天羅地網,毀滅之勢不可抵擋。 陸之遙邊找邊呼喊趙明璋和唐紓云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火舌舔舐的呼呼聲。guntang的煙塵順著氣息攀爬,熏壞了他的嗓子,他很快便發不出任何聲音來。面前已成人間煉獄,他被煙熏得淚流滿面,被火光耀得眼花繚亂。淚也瞬間蒸干,衣服變得硬脆,飛濺的火星落在上面,燙出一個個窟窿。夏衣單薄,他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爐火上炙烤,再多待片刻便要熟了。 除了他,除了火,再也沒有其他動靜。在這場鋪天蓋地的大火面前,就算是最強大的軍隊也沒有勝算,何況他只身一人。陸之遙絕望了,不得不放棄搜尋,迅速退出內宅。池塘邊有一棵樟樹被烘著了,火勢又有擴大的趨勢。陸之遙沖進池塘再度濕透,然后跳上岸來快速離開趙家。 回到街道上,聽到西面有人大呼走水,召集附近的居民滅火。陸之遙腳步不停,繞過院墻往北面的后門跑去。他想起后門外養著一只兇悍的獒犬,平日里稍有一點動靜便吠叫不停。但此時此刻,那里竟一片安靜。陸之遙來到犬舍邊,才發現獒犬早已被人殺死。后門大開,火在不遠處的屋檐上探出頭來,院子里樹影婆娑,好不凄涼。 火很快燒了過來。陸之遙沒有進門,他檢查了獒犬的尸體。如果趙家的一切都在這場大火中化為灰燼,那么這具尸體很有可能就是兇手留下的唯一證據。致命傷在咽喉,兇器是長刺,快準穩狠,一招得手。刺有棱,而兇手知道這里有獒犬,一定在周圍潛伏了許久。能一招了結如此惡犬,還要不驚動其他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輩。陸之遙陷入懊悔,是他大意了,竟沒能提早發現異常。 墻內火勢依舊兇猛,大有不休不滅之勢。陸之遙抱著雁翎劍坐在碼頭上,背對著趙府后門,面朝著幽幽黑水,心里充滿了挫敗與悔恨。他明明早就得到了消息,卻還是沒能阻止。如今不僅是唐紓云,整個趙家都被卷入這場滅頂之災。可是由始至終,他沒有看見任何人的尸體,他一邊痛恨自己的無能,一邊卻又忍不住懷抱一絲異想天開的僥幸。 大火燒了整整一晚,將那一點微末的僥幸焚毀殆盡。胥鳳儀找來的時候,陸之遙依然坐在碼頭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胥鳳儀見他一身狼狽,顯然已經闖過火場,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她伸手搭脈,又探他的額頭,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陸之遙目光渙散,看著她發愣。她蹙著眉頭,伸手拉他站起來,擺弄他的胳膊,上下左右地仔細打量。確認過并無大礙,她總算松了口氣,卻對陸之遙的沉默感到不安,催促道:“陸之遙,說話!” 陸之遙回過神來,張開嘴巴,發出沙啞的聲音。胥鳳儀吃了一驚,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托起他的下巴令他張大嘴巴,居高臨下地往里探看。“說‘啊——’。”她聲音柔緩下來,像在哄孩子,冰涼的手指扶著陸之遙的臉頰。 陸之遙仰著臉,看她專注地為自己驗傷,手指上的涼意仿佛浸透到了心里,平息他煙熏火燎的疼痛。看著看著,一顆眼淚砸在他臉上。陸之遙伸手一抹,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你的嗓子被煙熏壞了,需要好好休養,這兩天就別說話了。”她若無其事,伸手在錦袋里翻找起來。陸之遙以前一直好奇她隨身的錦袋里都裝了些什么,此時卻失了興趣,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雙清明澄澈的桃花眼,此刻紅艷欲滴。 胥鳳儀掏出一只三角紙包,拆開取出里面的藥丸,不由分說地塞進陸之遙口中,命令道:“含在嘴里,別咽下去。”然后拉著人起身就走。 陸之遙聽出她話里隱隱的怒氣,順從地跟著她走。 胥鳳儀帶著他往月升藥廬去,心里有千頭萬緒。趙家失火的當晚她就知道了。那時已是深夜,從茂昌客棧的屋頂望出去,可以看到染紅的半邊天空。葉凌霄說今晚將是個不眠之夜,她沉默著點頭。風裹著煙灰撲面而來,葉凌霄帶她回到房間里,兩人枯坐一晚,相對無言。葉凌霄意識到她之前沒有對自己說實話,但事已至此,他無意追問原因。 胥鳳儀知道陸之遙一定會趕過去,但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她自認已經盡了力,可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