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氏嘆了口氣，這才將信里的內容與她說了：

    原來五月初的時候，西北又遭了風災，這次的沙暴比以往都要利害，戍邊的老百姓們失去了田地與宅子，浩劫過后，日子變得更加艱難了。

    其后當今圣上也撥來了二十萬石糧草，可也解決不了燃眉之急，老百姓們流離失所，難以為繼。萬般為難之下，只好求助家中，籌措出些銀兩來，救濟那些可憐的百姓。

    末尾處，懷景彥還特意提了，就算有些個府里用不上的舊衣物，也可捐來西北。

    這救助災民，乃是義舉，泉瞳玥也決定要幫上一幫，這時，泉氏又拉住了她的手道：“玥兒，因著姑母身子不爽利，如今府上的中饋，我已經交由弟妹來打理了，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只怕彥京這事兒，她并不會愿意出多少銀子來支持……”

    雖然大家都不在明面兒上說，可是自從二太太文氏主持中饋后，府中用度比從前大了許多。這次捐助災民的事兒，老太爺，大老爺和二老爺、三老爺都是同意的，畢竟將來景彥回來了，這也是他在沙洲的政績，可二太太掌著家，嘴上雖然說的好聽，賬房的銀子卻遲遲撥不出來。

    泉氏握拳攏在嘴邊，咳了幾聲，待緩過來了，這才又道“玥兒，你辦事兒，我素來放心，你明日拿上我的印信，去錢莊取錢的時候，順道替我將箱籠里頭的首飾拿去變賣一些，反正我如今這副樣子，也用不上那些個好東西了。”

    “姑母就放心吧，玥兒省得的。”姑母是個固執的人，泉瞳玥自然不會忤了她意，待丫鬟開了箱籠，泉瞳玥隨便挑了兩套泉氏并不怎么常用的頭面，放在匣子里帶了出去。

    回到名卉院，泉瞳玥又去開自己的箱籠，雖然逝去的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并不多，只是如今沙洲百姓艱難困苦，她也想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

    泉瞳玥半個身子埋在箱籠里，吃力地翻翻找找，終于選出了一小匣子首飾與八百兩銀票來。

    而那箱籠的角落里，還有一個精致的小錦盒，泉瞳玥盯著那錦盒，愣愣出神。

    她看著看著，不自覺地伸手，將那錦盒打了開來。

    里面躺著的，是一個花朵形狀，晶瑩耀眼的寶石環晶墜，花朵下面，還鑲嵌著兩個圓潤飽滿、小巧玲瓏的白玉鈴鐺，泉瞳玥伸手去拿起來細細摩挲著，那鈴鐺被她晃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來，鈴聲悅耳清脆，正是當年劉偲送給她的。

    劉偲當年為了討她歡心，多是送些自己親手制的小玩意兒，而這樣貴重的首飾，倒是唯一的一個。她想著想著，心中涌現了一絲甜蜜。

    泉瞳玥依稀還記得那人送給自己的時候，還十分別扭又笨拙地解釋：“這花晶鈴鐺是我無聊的時候做的，你且戴著吧，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做首飾，世間僅此一件……你可不要給我弄掉了。”

    “這玩意兒，可能還是上不了臺面，下次，我再給你準備個正式一些的物件兒，做定情信物如何？”

    往事歷歷在目，泉瞳玥仿佛還能聽到那人用低沉而又清朗的聲音，在自個兒的耳畔說著這些話。

    她抬手搖了搖那鈴鐺，約莫是三長兩短的節奏，然后按了按那花朵形狀的寶石背面，那兩顆鈴鐺的芯子緩緩地降了下來，泉瞳玥將芯子取下來一看，一個刻的是小小的“偲”字，另外一個則是“玥”字。

    泉瞳玥捏緊了這兩個芯子，想起了曾經兩人的過往，微微笑了起來。

    可是，她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她卻從未戴過，后來兩人分開了，她怕觸物傷情，也就妥帖地收在了箱籠里，再也未曾打開來過。

    也許是想到了之后的傷心事，泉瞳玥原本微微上翹的唇角，慢慢地捋平了。她出神地看著桌前那明明滅滅的燭火，鬼使神差地將這花晶鈴鐺墜戴在了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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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

    泉瞳玥打扮停當，又用了一點兒早飯，便帶著印信與兩匣子首飾，在蓮兒與兩個小廝的陪同下，來到錢莊。

    先前說過，這天下錢莊，正好也是“傳奇劉家”的產業，卻說這天下錢莊同紫東閣及“金玉滿堂”一樣，銀樓遍布了全國各地，甚至連海外諸國，也有其分號。

    泉瞳玥戴著幕籬，隔絕了旁人打量她的視線，她拿著印信，將泉氏給她的銀票兌換成了沉甸甸的銀子，拿錢袋小心裝了，又請掌柜的替她看一看，這兩匣子首飾價格幾何。

    卻說這天下錢莊，不光是兌錢，放貸，也經營一些個金銀買賣，鑒定珠寶飾品成色、重量以及真假，并且核定其價格。

    泉瞳玥將那兩匣子遞過去的時候，垂首間，那掌柜的余光就掃到了，她脖頸間掛的一個亮閃閃墜子。那一刻，他的臉色大變。

    卻說這掌柜的也是個眼利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姑娘的脖子上的寶石，不同一般，那是西方大陸上才有的，一種名叫“金剛鉆”的稀世寶石。

    除了旈氏皇族的女眷，還沒有人用得起這種罕見的“金剛鉆”寶石。

    這掌柜的見到此物，神情立刻就變得復雜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兩匣子飾物，也不敢怠慢，好茶侍奉著，只差將泉瞳玥當佛龕里的菩薩一般供著了。

    等泉瞳玥的戒心稍微放下了，那掌柜的方才請求她：“姑娘可否將此墜子借給鄙人一看？”

    那泉瞳玥猶豫了再三，還是將墜子遞給了掌柜的。

    那掌柜的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又在泉瞳玥的臉上來回掃視了半天，最后又神神秘秘地將她叫到里間，在抽出了鈴鐺里的偲字之后，掌柜的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并且道：“見到此字就如見到少主，姑娘在此間錢莊，要多少銀兩都可以提。”

    泉瞳玥一聽，心下大驚，趕忙將這墜子收了起來。

    她眼里的疑惑真是怎么都揮之不去，雖然如此，她卻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候去問。

    兌好了錢后，泉瞳玥踏出了錢莊，同蓮兒兩個在御街上，一邊找著可以變賣首飾的鋪子，一邊慢慢地走著。

    泉瞳玥在愣怔間，心里生出了一股邪念：若是這墜子能調用這般多的錢，那西北的災民不就有救了？她想著，先取了銀子，到時候再將錢慢慢想辦法還給那人吧……

    思及此，泉瞳玥就轉身快步回了天下錢莊，將墜子遞給了掌柜的，并開口說道：“掌柜的，我憑著這墜子，可否取五萬兩銀子出來？”

    那掌柜的雖然態度依舊恭敬，卻與先前稍稍有些不同，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這個……我可做不得主，還得看我們少主的意思。”

    泉瞳玥一愣，自然知道這所謂的少主是誰，就在她躊躇著要不要把墜子拿回來的時候，鋪子外面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