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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你還有什么瞞著夫君?” “有……” 趙士程險些吐了口老血,居然還真有!他氣瘋了。 唐琬指指床底,“你先前不許我養鶴望蘭,我讓小寶送來一盆小的,藏床底了。” 趙士程:“……” 他穿戴好就出了廂房,喊了聲趙德趙武。 趙府不知他有何急事,要三更半夜出發去臨安,問唐琬唐琬也不說。趙士程只交代明天就回來,一副非去不可,誰攔揍誰的作風。幸好他要去的是臨安,而非襄陽。 于是乎,三匹駿馬載著主人疾風而去,一刻鐘都不怠慢,急促有力的馬蹄聲劃破深夜的幽靜。 留在廂房的唐琬輾轉難眠。她不斷猜想趙士程與易秀之會如何談判,會否驚動整個易府,然后又鬧到趙府?她反復琢磨趙士程的話,越想越后悔,越不安。 趙士程是在隔天清晨回到趙府的,他什么話都沒有說,脫掉外衣就去床上補眠。 聽趙德趙武說他一路奔波未曾歇過,唐琬便不sao擾他。再打聽此趟臨安行的結果,趙德趙武又表示一無所知。 唐琬嘆了口氣,惟有坐在床榻邊守著夫君。守著守著,兩天沒睡好的她也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唐琬感覺有人在動她。睜開眼,見夫君抱著自己上/床榻,便睡意全無了。 她急問趙士程:“如何?字據要回來了嗎?” 男人低哼,“沒要回來的話,我盡早將她迎娶回府,讓你少夫人有機會擺擺下馬威好不好?” 不好!這是唐琬腦里第一反應,嘴上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趙士程在她頭頂發出一聲悶笑,也不作話了。 良久,唐琬主動抱緊他,將臉埋在他懷里,“對不起。” 夫君的胸膛微微起伏,后背傳來他溫熱的掌溫,來回輕撫。 趙士程道:“你說過這三年的快樂攢起來足夠支撐你忍受往后的苦難,我何嘗不是,與你一起的那些快樂同樣足夠支撐我度過余生。” 懷里的人顫顫點頭。 趙士程笑問:“你還有什么地方想去,有什么東西想吃,有什么事情想做,我陪你一一完成。” 唐琬深深呼吸,聲音含糊:“都不想,只想留在府上與你與孩兒過天倫之樂。” “行,那咱倆約定,不再提及往后的去向,日子該如何如何,不許再吵再鬧,好不好?” “好。” “也不許再哭了,好不好?” “好。” 趙士程在唐琬額前留下一吻,“睡吧。” “好。” 自此兩口子有了默契,不問前程,只享當下。 唐琬繼續替夫君孩兒編織衣物,一件又一件,留下越多越好。趙士程站在書案前,照著編織得入神的妻子作畫,一幅又一幅,越畫越精妙。 他更遠道請來于臨安享符盛名的畫師,替一家四口作畫像,再將畫像裱好,掛在廂房最當眼處。 夜里休息,他倆相互緊依,談天說地。 趙士程會告訴唐琬年少時的往事,諸如看到她與陸游如何如何時,他內心有幾糾結難過。 每每如此,趙士程就會收獲一籃子的安撫與輕吻,然后被取笑是博取同情。 唐琬也會告訴他,自己是魂魄時,回到過去與陸游成親那日,目睹醉熏熏的趙士程跌倒在陸府門外,賴著不走,丟人了。 趙士程一陣害躁,拿手捂臉,無顏以對。 之后他們不亦樂乎地叫喚對方的名字。琬兒琬兒,士程士程,每喚一聲,對方就應一聲,再緊緊相擁,互道晚安,然后偷偷落淚,卻都不敢讓對方發現。 他們將要分別,可從不說再見。 就像唐琬不會離去一樣,就像兩人會長命百歲一樣,日子平淡安靜且快樂,過了七夕,過了中元,過了中秋,再到重陽。 自踏入九月,兩口子表面從容不迫,實則心緒不寧,戰戰兢兢。 唐琬不清楚自己會以何種狀態離去,趙士程也不敢猜,便終日寸步不離,更不許妻子離開趙府。 三年前的九月三十,唐琬病逝,十月初三落葬。而今年九月沒有三十,只有廿九…… 趙士程猛地扎了起來,急問:“琬兒,你可問過天君如何算作三年?從你病逝的那天起,還是落葬的那天?” 唐琬愣了愣,“呀,你倒是問起我了,我還真沒斟酌過。” “哎,前后差三天呢,三天呀!” 三天時間,彌足珍貴。 兩口子為此討論了一個晚上,到最后唐琬沒好氣了,說:“罷了罷了,人算不如天算,姑且當廿九吧。倘若十月初一早上我能醒過來,咱倆就好好慶祝一番。” 趙士程苦笑,應道:“好,晚安。” 待到九月廿九,趙士程緊張了一整天。晚上,他徹夜不眠,睜大眼盯著妻子。 趙士程喉嚨生澀,眼眶泛酸,艱難道:“琬兒……晚安。” “晚安,士程。” 唐琬緊緊閉眼,臉頰濕潤,根本無法入睡。 倆人相擁著,明明秋寒不淺,卻摟出一身熱汗,濕了寢衫。當五更聲響傳入耳窩時,唐琬小心翼翼吐了口氣,微微眨眼,確認自己仍然活著,便即與趙士程相擁而泣。 倆人又哭又笑,嬉嬉鬧鬧,好比久旱逢甘露。 第二天,趙士程命廚子做了頓相當豐盛的晚飯,并將唐府邀請過來相聚。眾人對這頓莫名其妙的大餐面面相覷,可夫妻二人什么都不說不提,只一個勁地敬酒勸食,興高采烈。 許是酒喝多了,趙士程與唐琬又激動得出奇,回到廂房,情/不自禁在帳內纏綿了好幾回,筋疲力盡方沉沉睡去。 翌日再起時,竟已過晌午,趙士程扶著宿醉而痛的頭,半醉半醒地搖了搖唐琬。她面朝夫君側躺,雙目安閉,唇角微揚,沒有回應。 趙少夫人去了。 此消息迅速竄遍紹興的大街小巷,遠至襄陽。陸游聞信后心如刀割,拼死策馬趕回紹興。 一路上他聽到許多傳言,有說趙少夫人不勝酒力,醉死的。也有說趙少爺三年經歷兩回喪妻之痛,瘋了,竟于睡夢中拿利器傷害自己。 陸游回到紹興時,唐琬已經安葬,他闖進趙府找趙士程質問。誰料一見面,陸游驚愕了。 身披素服的趙士程笑容滿臉,高興得像娶媳婦兒一樣,絲毫不見喪妻之痛。 陸游試探:“德甫?” 趙士程抱著子修舉高高,露出的左手臂有明顯的包扎,他笑哈哈跟陸游說:“務觀,琬兒不用下地府,她去了輪回,太好了!” 陸游無言以對,布滿風霜的臉上染上一層哀傷。坊間的傳言恐怕是真的,趙士程瘋了。 趙府請來御醫替趙士程把脈,卻把不出任何內疾毛病,又請道士高僧做法事,可趙士程依舊如此,輕松快活得教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