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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滲出淚水的眼角,聲線柔和了許多。 “你若想抱孫子,讓游兒納妾即可,何需休妻!”陸老爺坐到太師椅上,念了一句公道話。 這唐琬也很疑惑。她曾妥協,為了留在意中人身側,她應允陸游納妾。盡管陸游不樂意,但以陸老夫人的手段,用迫他休妻的強硬去迫他納個妾,難道不是更容易么? 陸老夫人上前兩步,反問陸老爺:“老爺,庶出豈如嫡出?況且,您這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你瞧瞧,游兒天天只顧著與媳婦恩愛,何來心思在官場打出名堂?游兒只排老三,這陸府上下的一切,往后能落他手中的必定甚少,他這生人要有所作為,僅能靠考科舉入官場啊。” “游兒并非沒心思,是沒時機!擋了別人的路,自是被打壓。這與他媳婦不相干。” “如何不相干?官場誰不知曉,現今是主和派掌政。游兒熱血方剛,向來義憤填膺,連考場答題都鬧著抗金抗金,這豈不招惹厭惡?而那小琬……時常在游兒耳邊談論社禝,婦道人家議什么行軍打仗?這枕邊風,吹得游兒糊里糊涂,妾身豈能不急?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古人名訓呀!” 唐琬眉宇緊蹙,沒料到,她居然死后才有幸得知前婆婆排斥她的別個原因。 憶起在陸府生活時,平常飯余茶后,她確實不太忌違在前公婆面前與陸游淺談江山社禝。她原以為,前公婆是喜歡的,至少是不討厭,畢竟他們亦曾因戰禍而落難逃荒。 人心隔肚皮。前婆婆,您若如此不喜歡妾身與務觀談時/政,何不直言相告呢? “那你讓她少談少說便是!”陸老爺又公道了。 “在您我面前少談,自是不難,誰曉得他倆關上房門后,如何暢談!” 唉,前婆婆,您對妾身就如此疑神疑鬼?難道妾身昔日有行差踏錯,致使前婆婆對她有此誤解?興許是,興許不是。往事久已,懶作查究。 “小牙,有勞您再捎帶我去一年之后。”唐琬嘆了口氣,無奈地對小狐說,小狐點了點頭。 抗爭了一年,陸游終休妻。 “游兒,你瞧瞧,這王氏端莊大方,溫柔得體。”陸老夫人舉著畫像,硬是往兒子眼皮底下擱。 “娘親!”這一年來,難以數清這是第幾回被娘親逼談休妻之事,陸游的不滿已略顯疲憊與無力,身心俱倦。 “這王氏,娘親見過本人,大家閨秀,安守本份,不輸你現在的媳婦半分。而且,娘親命人算過,她乃是旺夫益子的主!” “……”才華橫溢的陸游,此時已編不出更多擲地有聲的言辭去辯駁,無語,便索性伸手撫額,閉起雙目。 陸老夫人見狀,猛地把畫像往地上一砸,大聲斥道:“你時常說娘親逼你,你可曾想過,是你在逼娘親?” “娘親,您這……”見娘親又惱怒了,陸游神情哀傷,倍感無助。 “娘親不再跟你好言相勸,浪費唇舌,就問你一句,到底休不休妻?”陸老夫人終發恨話:“你若不休,娘親馬上懸梁自盡!老身就要瞧瞧,到底是生你養你的娘親為大,還是你那媳婦為大!” “娘親!”聽到娘親咬牙切齒如是說,不似玩笑,陸游當即跪了下來,臉色煞白,聲線頓啞。 他對唐琬有情,但對娘親亦有孝呀!自古忠孝兩難全,為何情孝亦難全?! 唐琬被前婆婆那番要挾的話嚇著了。天啊!她唐琬到底所犯何事,竟把前婆婆逼成如此,逼她如此以性命來威脅親兒子休妻?看看前夫君,竟因她而一臉痛苦,難以抉擇。這,她唐琬前前生一定被他倆坑害過,所以前生才投到陸府折磨他倆母子以作報怨。若真如此,她錯,她錯! “你說!你此刻不許娘親一個說法,娘親就立即還你一個說法!”陸老夫人聲淚俱下,指著地上的兒子怒吼,顫抖著老邁的身軀。 “兒子……” 陸老夫人決絕地伸手往袖子一探,隨即抽出一捆繩子! 陸游大驚,急呼:“休!我休!” 唐琬聽著從意中人嘴里吐出的“休”字時,心肝一寒,霎時呆了。 當年,陸游未曾向她說過“休”字,休書亦非由他所寫,他不過在下角胡亂畫押而已,然后由前婆婆硬塞到她手上。“休”早既成事實,誰知事隔多年,甚至身死,陸游口中的“休”字卻仍深深刺激著她。 輸了輸了,姜還是老的辣。前婆婆早有準備,務觀您豈能斗得過? “好!好兒子!”陸老夫人得勝,驕傲地把繩捆隨手扔到地上,她止住淚水,上前扶起兒子,哄道:“娘親替你跟王氏約個日子,你倆見一面,好好詳談。放心,娘親不會坑害你!” 是呀,親娘又豈會坑害親兒?算來算去,還是她唐琬不夠親! 然而,難道那王氏就夠親了? 第5章 第5回 趙府門神 唐琬尾隨著有些失魂落魄的陸游,任由陸老夫人吩咐的家丁“押”至紹興有名的春秋酒家,蕩進早就安排好的廂房內。 陸游來晚了,王氏已在廂房靜候多時。 “見過陸公子。”王氏站起來,頷首低眉的看不清臉容,她輕輕欠了欠身。 陸王兩府的家丁奴婢,仿佛收到誰的暗信一樣,紛紛作鳥獸散。 陸游滿目淡泊,別開了臉,瞧都不瞧那王氏。他負著手站在門邊處,不上前,不招呼,不應聲。 王氏微微抬眸,見狀,便執起酒瓶,斟了一杯瓊漿,再雙手奉起,走至陸游面前,輕輕往他一遞,“陸公子,請用酒。” “哼!”陸游厭惡地一手打了過去,王氏沒握穩,酒隨著酒杯,悉數灑落地上,杯子亦砸個粉身碎骨。 幽靜的廂房內,乍然“哐啷”一聲響,罪魁禍首陸游沒嚇著,王氏的余光一直追隨酒杯,早料此著,亦沒嚇著,偏偏隱隱立在旁邊的唐琬被嚇著了。她從未見過陸游如此生氣,如此動粗。 王氏輕嘆口氣,抬起頭來,眼里不見波瀾。她望著這位名聲在外的才子,平靜地念道:“陸公子,莫怨奴家。您我均奉父母之命,身不由已。” 王氏此話一出,唐琬便對她心生敬意。她走近王氏,端詳了一番,長得清秀安靜,應是陸老夫人喜愛的主。 “你身不由已,那就速速回去推掉此場荒謬的婚約!”陸游終究說話,但除了臉如鐵色外,吐出的言辭與語氣,亦相當不討好。 王氏淺淺苦笑,心中隱憂冷暖自知,“王家又豈有本事與陸府相駁?”要怪,就怪她不小心被陸老夫人相中。“與其讓王家來推約,不如陸公子好好相勸陸老夫人,大抵尚有作為。” 陸游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