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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套車送她,嚴清怡拒絕了,隆福寺離得近,本就一刻鐘的路程,而且路上有雪,駕車未必能有走路快。 她出門早,到達隆福寺時才剛剛巳初兩刻,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兩刻鐘。 沒想到林栝已經到了。 他站在隆福寺門口的古松下,穿一身靛藍色的裋褐,面容平靜身姿筆直,猶如草原上挺立的白楊樹。 北風吹過,松枝上堆積的雪撲簌簌往下落,打了林栝滿頭滿身,他恍若未覺,卻在見到嚴清怡的那一瞬間,眸光驟然亮起來,唇角緊跟著綻出個淺淺的微笑。 這情形何等熟悉。 記憶中,便是這個總穿靛藍色裋褐的少年,站在東四胡同路邊的大樹下,靜靜地等著她,然后,在她出來的時候,淺淺一笑。 嚴清怡忽然有些想哭,掩飾般低了頭,緊一下斗篷的帶子,再抬頭,臉上也已帶了笑,輕輕柔柔地喚道:“林大哥……” 第138章 現實與夢境便在這一刻契合,那張始終模糊不清的面容變得真切, 那些被塵封已久的往事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噴涌而出。 “阿清”, 幾欲脫口而出的兩個字在舌尖滾了幾滾, 又生生咽了回去,林栝深吸口氣,喚道:“三娘。” 嚴清怡微微一笑。 笑容溫婉,掛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 飄飄忽忽的。 而先前有些圓潤的下巴尖了許多,臉頰也瘦了,使得那雙杏仁眼越發地大。 北風呼啦啦地吹,斗篷邊被撩起,露出她瘦削的身形。 林栝心頭一酸, 柔聲道:“今天天兒冷, 到茶樓去坐會兒吧。” 嚴清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不遠處有座兩層樓高的茶樓, 青灰色的茶幡飄揚, 上面寫著“茶可以清心”五個字。 她本不太想去,可看著林栝身上單薄的衣衫, 便點點頭,應道:“好。” 此時隆福寺內的藏經樓, 卻有人不滿地“切”了聲, 將窗子虛虛地掩上半扇, 對旁邊正拿著一本經書看得入神的七爺道:“七爺, 那兩人去了茶樓, 要不要跟著去聽聽?” 半晌,七爺抬起頭,斥道:“整天嘟噥著不帶你出宮,這會兒出來了,不趕緊看看書,管那么多閑事?” 小鄭子腹誹:想看書,宮里豈不有得是,就是和安軒,四個頂天立地的大書柜,都擺得滿滿的書,這大冷天,何至于跑到這里來看?不是說好的,來捉那個那個……jian嗎? 可看著七爺目不轉睛的樣子,再不敢出聲打擾,瞧著火盆里炭仍旺著,便也尋本書裝模作樣地拿在手里,卻是根本沒看,滿腦子就是嚴清怡跟林栝一前一后往茶樓走的身影。 也不知這兩人進了茶樓會干什么,是舊情復燃抱在一起痛哭或者恩斷義絕互相指著鼻子責罵? 想一會兒,側頭瞧瞧七爺。 他仍是低著頭,姿勢跟先前一般無二,可那雙眼睛根本沒落在書上,而是盯著地上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爺內心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從昨天晚上起,他的心里就沒舒坦過,幾次三番想寫封信給嚴清怡,讓她不許赴約,都研好墨鋪好紙了,想說的話卻始終沒有落在紙上。 他知道那兩人是有情有意的。 頭一次,嚴清怡在土地廟拒絕他,說的就是她已經許了人;第二次,嚴清怡明明白白對他說,只要林栝不負她,她必不負林栝。 而林栝,千里跑單騎冒著軍法懲治和被殺害的危險連夜到東昌府射殺朱貴一家。 這份情并不必嚴清怡的輕。 若是兩人見面,真說不定會發生什么,可要是不讓兩人見,嚴清怡心里總是存著這段情,更令人難受。 七爺左思右想,終于打消了往黃米胡同送信的念頭,可早上卻起得早,吃過飯穿戴整齊就往外走,比林栝到得還早一刻鐘。 約定好的是巳正,可林栝不到巳初就來了。 大冷的天,他只穿件單薄的靛藍色裋褐,往松樹底下一站,傻子似的一動不動。 七爺又看眼自己身上厚重的玄色狐皮大氅,冷冷“哼”一聲,只巴不得風刮得再大點才好。 更讓他生氣的是,嚴清怡竟然來得也早。 沒穿他特意送的翠云錦氅衣,只是披著她以往那件半新不舊的棉斗篷,老遠看著單單薄薄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明明可以在氣勢上壓倒林栝的,可她偏偏打扮得楚楚可憐,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七爺心潮澎拜,周身的血液好似茶壺中快要煮沸的水,咕嚕嚕地上躥下跳,恨不得立時到茶樓看看那兩人在干什么。 可偏偏表面還要裝作云淡風輕。 好容易心不在焉地翻完了手里的書,抬頭看看窗外,不見那兩人出來,直到渾不在意地再翻一本。 接連翻完三本,七爺終于沉不住氣了,走到窗前將另外半扇也打開。 四下逡巡一番,沒看到嚴清怡的身影,便對青松道:“去看看那兩人在干什么,別驚擾了人。” 青松心領神會,“蹬蹬蹬”下了樓,裝作迷路的外地人,跟店小二打聽道路,順勢往里頭瞧了瞧。 茶樓客人只三五桌,青松一眼就瞥見了林栝跟嚴清怡。 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著一壺茶兩只茶盅,嚴清怡手里攥條帕子,分明是已經哭過,眼圈紅紅的。 而月牙靜靜地坐在旁邊另一桌,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漠不關心的樣子。 青松心里有了數,忙不迭回去跟七爺稟報,“……沒在雅間,就在底下堂間坐著,月牙也在,看樣子沒什么事情,就是……就是嚴姑娘像是哭過。” 七爺煩躁地合上手中的書,“你到底下等著,等他們出來,把嚴姑娘請到這里。” 青松領命,老老實實地到外頭候著了。 茶樓里,一壺茶已經涼透了,兩人卻誰都沒有心思去喝。 良久,嚴清怡低聲問道:“林大哥身體大好了嗎,要不再請太醫診診脈,興許腦子里還有瘀血沒有去除?” 林栝輕輕搖頭,“應該沒事了,之前時不時會頭暈,這幾個月倒是從來沒有過。” 嚴清怡堅持,“還是看一看吧,別留下后患……邊關的軍醫診治外傷是極拿手的,可論起內里的病,還得是宮里的太醫有經驗。趁著林大哥在京都,盡早確診了才是。” 林栝默一默,點頭,“好。” 嚴清怡又問:“你確定要去遼東?你先前在寧夏多少也有了根基,要是去遼東還得從頭開始,未免有些可惜。” “不可惜,”林栝苦笑,“寧夏是趙家的地盤,不管我做得多好,肯定會有人說是倚仗趙家的勢力。去遼東正好憑著我的能力重新來過,任誰都說不出二話。” 嚴清怡長長嘆口氣,忽而道:“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