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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牽扯極大,做決策之時往往思慮太多,而內侍是無根之人, 無兒無女的,又大多從小被家人拋棄,只能效忠且依靠皇帝。故而,在康順帝看來, 內侍比外臣更加可靠。 凡外面上書的奏折先要經過內閣, 由閣臣提出建議貼在奏折上,這叫票擬。票擬需經司禮監送到皇上跟前, 而皇上的披紅同樣要經司禮監然后回到內閣。 這其中,如果司禮監不小心忘掉幾份, 或者有意無意地拖延幾天, 閣老們是毫無辦法。 更何況, 圣上親手批示的奏章極少, 大多數是口述, 由秉筆太監代筆批紅, 再由掌印太監蓋上玉璽。 文字這東西, 可以這樣解, 也可以那樣解,能做的手腳實在太多了。 所以,即便貴為內閣首輔的張弦也不得不走范大檔的路子。 大姨母先前在京外,雖知道太監權大卻不知道竟然會到這種地步,呆怔半天沒出聲,心里是左右為難。 有心把兩個外甥女送回去,可自己三個兒子的前程都沒著落,何況她在兩個meimei面前暗示過許多次,會把外甥女留在京都。如果送回去,豈不就是打自己的臉? 可要是不送,今天這個范公公是打發了,可明天換成李公公呢,后頭再來個張公公呢?她怎么忍心讓花骨朵似的外甥女去伺候個閹人? 大姨母輾轉發側了一夜,第二天就托病懶得起床了。 嚴清怡跟蔡如嬌要來侍疾,大姨母沒讓,只留下彭姑姑跟雨荷在身邊,反而打發人把昨天張老太君給的兩匹布送到東廂房。 布料是張老太君特地補償給摔了跟頭的幾個姑娘的,都是上品。 送給蔡如嬌的是一匹紅色綾地寶相花織錦和一匹湖水綠地桂兔紋的妝花紗。織錦倒罷了,雖然貴重但是平常并不少見,而妝花紗卻特別。 湖綠色的薄紗上交替織著黑、白、灰三行兔子,中間夾雜著嫩黃色的菊花和粉色牡丹作為裝飾。兔子口里或者銜著靈芝或者銜著桂花,憨態可掬,活靈活現。 蔡如嬌一眼就瞧中了那塊布,比在身上問嚴清怡,“做件襖子好不好看?” 嚴清怡打量番,又退后幾步看了看,“做衣裳不如做裙子,依我看,做條馬面裙或者百褶裙都行,裙幅做的寬一些,顯得靈動,正適合你。” 蔡如嬌又搭在腿上比了比,點頭道:“果然做裙子好,我這就去找柳娘子。” 嚴清怡一把拉住她,“姨母現在病著,咱們不在床前侍疾倒罷了,反而張羅著做新衣裳,讓姨母知道會怎么想?” “那再等幾天?” 嚴清怡道:“紗裙不著急穿,等些日子也無妨,倒不如把這匹織錦給姨母裁件比甲,也顯出你的孝心……也不必麻煩柳娘子,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裁,讓秋菊做出來就行。” 蔡如嬌應道:“我自然信得過你。要不,這匹妝花紗分你一半,你也做條一樣的裙子?” 嚴清怡笑著拒絕,“我不要你的布,你別搶我裙子就好了。” 想起濟南府那場鬧騰,蔡如嬌“刷”地紅了臉,瞪著嚴清怡道:“都過去的事情了,不許再提,再提我跟你翻臉。” 嚴清怡收住笑,正了臉色,坦誠地說:“表姐說的對,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再提了。咱們兩個是表姐妹,又都寄居在姨母家里,要是鬧了別扭,我就沒人說話作伴了,姨母臉上也不好看。以后咱們兩人好好相處。” 蔡如嬌答應道:“好,以后我都聽你的,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對,你提醒我。” “咱們互相提醒,兩個人四只眼,往后出門的時候也彼此提點著,如果鬧出笑話,別人提起來只會說是陸大人家里的表姑娘,誰還能分清哪個是蔡姑娘哪個是嚴姑娘?” 蔡如嬌只是在家中被縱得嬌氣,并非不懂道理,聽嚴清怡這般解釋,當即點點頭。 嚴清怡笑笑,將那匹織錦扯出半幅鋪在炕上,估摸好尺寸,毫不猶豫地動了剪刀。 比甲做起來最簡單,不用上袖子也不用上領子,只是布料太過花哨,嚴清怡打算順著領窩一直到前胸處綴上一寸寬的素色襕邊,然后再縫兩條襻帶。 秋菊跟嚴清怡兩人連夜趕工,轉天就把比甲做成了。 嚴清怡又親自到廚房里燉湯。 燒飯的婆子事先得了吩咐,已剁出約莫半斤rou餡,又泡發了五六只香菇。 嚴清怡把發好的香菇去掉蒂,把菇身切成末,再剝一根香蔥也細細地切成末,隨后又且姜末。 她刀法好,刀刃離砧板不過半指寬,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蔡如嬌看得目瞪口呆,站在旁邊傻傻地問:“你幾時學會了切菜?” 打雜的婆子笑道:“看表姑娘這刀工,沒有三兩年的工夫練不出來。” “啊,”蔡如嬌輕嘆聲,“你怎么什么都會?” 嚴清怡笑,“沒辦法,家里沒別人,不能凡事指望我娘,做得多自然就會了。”說罷,將rou餡、香菇末、蔥姜末和在一起,打上一只雞蛋,再加上鹽、醬油、糖、米酒,將大碗遞給蔡如嬌,“使勁攪勻了,仔細別攪到外頭去。” 蔡如嬌捏著筷子左挑一下,右挑一下,東西沒和勻,rou餡挑出來不少。 打雜的婆子看不過眼,指點道:“表姑娘把筷子往里伸伸,順著一個方向攪。” 蔡如嬌試過好幾次,總算找到點竅門。 此時嚴清怡已經削了冬瓜皮,將冬瓜切成大小相近的四方塊,見鍋里雞湯已經開始沸騰,將冬瓜塊倒了進去。 終于騰出手,接過蔡如嬌手里的大碗,用力再攪動片刻,眼看著水汽順著鍋蓋四周鉆出來,便揭開鍋蓋,用把小瓷勺,邊汆丸子邊往鍋里扔,等rou餡全變成丸子,再捏幾粒枸杞進去,重新蓋上鍋蓋。 少頃,水汽復冒出來,嚴清怡將切碎的芫荽撒進鍋里,等得數息,讓婆子熄了火,再滴兩滴香油,將湯水盛了出來。 一碗冬瓜丸子湯,湯水清亮,顏色也配的好,白的是冬瓜、紅的是枸杞、綠的是芫荽,湯底沉著圓溜溜的rou丸子,色彩宜人香氣醉人。 蔡如嬌連連贊嘆:“你真行,女紅烹飪樣樣來得了,還能寫一筆好字。” “不止這些,我還能刨地種菜,” 嚴清怡笑著伸出手,與蔡如嬌的放在一處。 兩人的手都纖細小巧,嚴清怡的指型更好些,蔥管般筆直修長。可細看就會發現,嚴清怡指腹處依稀可見小小的毛刺,遠不如蔡如嬌的細嫩柔滑。 嚴清怡道:“這兩個月沒做粗活已經好很多來,先前每到冬天,手指糙得刺人。” 蔡如嬌盯著她的手看來會兒,又瞧她的臉。 嚴清怡神情溫和,并不覺得干粗活有絲毫低賤之處。 蔡如嬌嘆口氣,“你每天臨睡前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