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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想必是路上十分辛苦。 李懷恩也剛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微黃燈火中的少女,明眸善睞,膚如玉雪,實在是精致好看。他連忙說道:“王爺路上吃了很多苦呢。為了早點趕回來,統共沒睡過幾個囫圇覺。不過姑娘,你真的變化太大了,我剛才差點沒有認出你來。” 若澄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點不好意思,雙手背在身后,眼睛看向別處,臉上出現幾分小女兒的嬌態:“哥哥,你吃過飯了嗎?我煮了一碗面,還在鍋里熱著……噢,現在應該糊掉了。”她垂著腦袋,有幾分沮喪。 李懷恩剛想說“王爺已經在宮中用過膳了”,被朱翊深一看,連忙乖乖閉上嘴。 朱翊深道:“無妨。我正好餓了,你端來給我吃吧。” 若澄一下高興起來:“那你進去等我,我馬上就端來。”說完,像是一陣風一樣跑開了。 朱翊深看著那道靈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眼中染上點笑意。她還是小時候的性子,說風就是雨的。不過看來在沈家沒受什么委屈,開朗大方多了。看到她,他緊繃的身子好像一下就放松了,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他舉步往留園走去。 李懷恩跟在后面嘀咕。不對呀,王爺剛才不是說在宮中用過晚膳了嗎?怎么又要吃面?王爺可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的。 ☆、第三十二章 朱翊深走到西次間,屋子里的擺設如他離開的時候一樣,甚至還放著若澄學習的那張小桌案,可如今這桌椅都已經襯不上她的身高了。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揉了揉額頭。前世他最開始時,并不知道皇兄的忌憚,那時候他只是掙扎在從云端跌下的污泥中,努力求生。所以很多細節都沒有注意到。今生再次經歷了幾件事,確定了皇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除掉他。而不是后來因迷戀丹藥,荒廢朝政,對他領兵屢建奇功,功高震主的忌憚。 如此明顯的殺意,他前生并沒有感覺到。他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皇兄能容那些割據各地,比他年長的藩王兄弟,為何獨獨不能容他?這殺意難道也是試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由此深思,原本的打算都是徒勞無功,若想自保,就必須得抓住皇兄的弱點。他曾想過從溫昭妃入手,可顯然一個女人的分量對于皇帝來說還是太輕了。 李懷恩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盒子:“王爺,紹興府那邊又寄東西過來了。只不過今年少得多。”他將盒子遞給朱翊深,朱翊深打開看了一眼,淡淡道:“跟以前的那些放在一起。” 李懷恩道:“此事要告訴姑娘嗎?” “等她再長大一些吧,我先替她保管。”朱翊深淡淡道。 李懷恩點了點頭,抱著盒子出去了。 朱翊深覺得有些累,手撐著額頭,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他夢見小時候的自己,羨慕地看著窗外天空高飛的那些紙鳶,只能低頭練字看書。他想出去玩,想去春游,想看城中熱鬧的燈會,而不是在這里當什么皇室的楷模。 那些尋常人家的孩子,再普通不過的童年玩樂,到了他這里,卻遙不可及。 他被要求做一個優秀的皇子,他身上被寄予厚望。他承載著無數的贊美,無數的羨慕,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肩上好像壓著許多座大山,隨時會將他壓垮,他的一言一行絕不能出錯,時常因此覺得透不過氣來。他也想有個玩伴,也想偷懶,可陪伴他的永遠只有那些刻板的翰林侍講和冷漠的宮人。 他不能表達自己的喜惡,必須待在那個籠子里,做一個合格的囚鳥。所以他懂朱正熙那種努力想要逃出籠子的感覺。 前生剛從皇陵回來那幾年,他覺得是那一生中最輕松的日子。可命運不放過他,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讓他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地方。 皇位底下累累白骨,朝堂之中爾虞我詐,紫禁城里的每一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包括他這個皇帝。 當生命的最后一刻,葉明修負手站在他彌留的龍塌前,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他的時候,他甚至想要謝謝他,終于可以將他從這個牢籠里放出去了。 此生的最開始,他以為只要避免前生犯過的錯誤,就可以扭轉乾坤,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結局。可更改過的那些事情,將生命之水引向另一條全新的河道,甚至讓他發現了很多前生并未注意到的東西。 現在的他猶如出海時遇到了一場狂風暴雨,船不知何時會被打翻。那種無法cao控自己命運的感覺,太可怕了。 若澄端著新煮好的面進來,看到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手撐著額頭似乎睡著了。她將面放下,去取了他的披風,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他好像很累,可夢中還蹙著眉頭。 若澄蹲在他面前,遲疑著抬手,想要撫平他眉心的那道川字。記憶里他真的很少笑,喜怒不形于色。她以前以為是天性使然,但他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難道就真的沒有喜怒哀樂嗎?應該是有的,只是都被他小心藏起來了。 他那么小的時候,就要開始隱藏這些東西了。娘娘以前就常說,他活得太累,壓力太大,她這個做娘的心疼,卻又幫不上他。 朱翊深忽然握著她的手,輕聲喊道:“母親……” 若澄嚇了一跳,抬頭看他,他好像仍在夢中,只是在說夢話。他的手很大,手心卻是冰冷的,掌心有常年磨出的老繭,又厚又硬。她輕輕回握著他的手,安靜地陪著他。在他清醒之時,絕無可能露出這樣的一面。 她忽然有些明白娘娘為何想讓她陪在他身邊。他的心墻筑得實在太高了,旁人很難進去。 娘娘覺得她可以。但她真的可以嗎? 不知過了多久,李懷恩急沖沖地叫道:“王……王爺!”若澄回頭,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頭頂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朱翊深看到蹲在自己的面前的人,還有那只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柔荑,愣怔了片刻。原本夢到了一些痛苦的事情,掙扎著想要醒來。可后來夢到母親,竟然睡得香甜了。 若澄低頭,不好意思地往回收了一下手,朱翊深馬上松開。她退站到一旁,臉漲得通紅,只覺得被他握著的手背還是發燙的。 朱翊深看向李懷恩:“何事?” 李懷恩覺得自己好像攪了什么好事,心中惴惴:“宮中來了個公公,說太子,太子殿下,他好像又不見了!錦衣衛在全紫禁城,全京城都找瘋了。那公公說,若是太子來了王爺這里,請您務必告訴宮中。” 朱翊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讓他回去吧。” 朱正熙被封為太子之后,已經消停了一陣子,不再鬧著從宮中出來。不知為何,這次又失蹤了。他記得前生朱正熙娶了蘇奉英以后,就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