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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長嘆了聲:“三成?!?/br> 他沉聲道:“到我靈元損耗三成為止,不可更多!否則后繼無力,則大局危矣!” 姜云舒仰頭,驚喜還來不及在她臉上浮現,便轉為凜然:“弟子亦不敢要求更多?!?/br> 她說完,抹一把臉,轉身往山下疾沖而去,聽得丹崖在身后道:“諸位同道聽我號令!” 一聲令下,無人質疑,更無人反對,似乎所有人本來就都懷有著同樣的念頭一般,經過陣法層層削弱卻仍不可小覷的靈元在霎時間向陣內涌去,陣中之人本已搖搖欲墜的身形頓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住了,人世的生機與幽冥的死氣在這一刻,在不過方寸之地的陣法之間現出了近乎荒謬的并行不悖的奇景。 姜云舒卻無暇顧及,在看到谷一茗那個怪異的笑容時,她心中就模模糊糊地生出了個念頭,而此時她要做的,便是在眾人掙得的寶貴時間里,將這個匪夷所思的念頭整理清晰。 她的目的地是山腰處的一間房舍。 跳下云駕,姜云舒抬手“砰”地推開緊閉的房門。 里面打坐調息的人倏然驚醒,抬眼望來:“承明?” 連日以來,盧景琮在布置陣法與卜算吉時上功不可沒,也正因此,到了此時已是疲憊不堪,甚至未去山巔。姜云舒扶著門框,盯著他憔悴的面容,突然道:“景琮,我是個混蛋,明知道這事或許會連累你仙途斷絕,但我還是要求你幫我!” 盧景琮一怔,也不問緣由,起身笑道:“區區仙途而已。” 姜云舒也愣住了,但不過一瞬,便釋然道:“是我失言?!彪S即正色問:“你的星盤呢?” 盧景琮還沒答話,就聽她將山巔諸事飛快地說了一遍,又道:“你的星盤不是被鬼隱重新祭煉過么?既然鬼隱是先冥君的神識投影,那么他總該知道鰲足的所在,若如此,是否……” “承明,”盧景琮在這一連串的追問里大致摸清了姜云舒的意圖,立刻打斷了她的話,皺眉道,“并非如此簡單?!?/br> “那……”姜云舒一窒。 盧景琮摸了下仍有些昏沉發熱的額頭,吞下一顆清心凝神的丹藥:“你可知山巔為何如此結陣?”他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見對方不解,便緊接著自問自答:“此事前所未有,我姑且猜測,要成事必需靈元與通路,靈元可通過姜先生手中令旗自忘川匯攏而來,取之不盡,通路可依憑貫通三界支撐天地的鰲足開辟,辛夷所做的便是利用她自身與鰲足之間的些微聯系,將忘川靈元通過鰲足處的通路引入人間?!?/br> 姜云舒剛要點頭,便聽他問:“你不覺得其中有何處怪異么?” 姜云舒一愣:“怪異?” 盧景琮沒料到她居然真是跟棒槌,一噎之下,無奈道:“辛夷身在人間,能牽連起來的自然是從幕山到鰲足結界的一段通路,又如何能夠指引幽冥之下的忘川靈元?” ——正如甲乙二人相約至甲家中,而某甲僅在某乙同樣從未去過的半途等候,準備帶其走完后半程,那么前半程又當如何? 姜云舒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盧景琮道:“若我沒猜錯,當她的氣機與鰲足牽連感應之后,人間的通路應當會由其他入陣之人協助穩定下來,到了那時,她便會施法自戕,身赴幽冥。而我,即便能夠用七星定靈盤卜算出鰲足的所在,也只能……” 只能選擇與辛夷一樣的方法來完成接引。 自然,這些不過是猜測罷了,然而想起辛夷最后的那個眼神和笑容,姜云舒覺得大概不會有另一種可能了。 前后不過片刻光景,可姜云舒滿身沸騰的熱血好似在瞬間就涼了下來,注定的犧牲,非此即彼,她從未如此恨自己不曾精研陣法,一時間竟想不到任何兩全之道,最終也只能語無倫次道:“幽冥……那葉箏……對了,還有月暝祭司!谷一茗那般暗示我,定然是……” 盧景琮搖頭:“葉箏或許能幫忙,但他無法在白日還陽,你覺得如今還有時間聯絡他么?” 姜云舒眸色黯了下去,卻仍強自道:“我立即就去——” 但這一次,沒等她說完,盧景琮就走上前來,前所未有地一直逼近到距她不足一尺之處才停下腳步。他居高臨下地注目片刻,抬起手,在她胸前不輕不重點了一下,神色間不見半分輕佻或者尷尬,而是異常的嚴肅,語氣沉凝地叫她的名字:“姜云舒?!?/br> 姜云舒全身僵硬,脖子也一動不動地梗住,像是有千鈞重物壓在她身上,讓她連稍換一個姿勢都倍覺艱難。 盧景琮垂下手,如往日一般退回了三尺之外,好似極低地嘆息一聲,沒再說話。 但他并未等待太久,或者說,異樣的靜默剛剛降臨,便被突然挑起的女聲打破了。姜云舒的聲音輕飄卻高亢,刺耳得幾乎不像是從她的喉嚨里發出來的,她就用這種撕裂般的聲音笑了一聲,低頭捂住眼睛,而后手指下滑,最終停在了胸口,正是盧景琮方才指點過的地方,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動作卻不曾停頓,從衣襟內取出一張書滿了字跡的布帛。 當日忘川邊上,鬼隱并不僅僅煉化過七星定靈盤。 還有一張寄魂符。 鬼隱說過,這一張符,要留在最后用。 而現在,大約便是那個“最后”了,讓她連一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沒有。 “你來卜算鰲足結界的位置,他在幽冥破除封印,將被令旗聚起的靈元引向鰲足,”姜云舒眼中隱含水光,但淺茶色的瞳仁中卻似乎有火在燃燒,“我還需去問谷一茗,若月暝祭司只能觀陰卻無法……” “若在亡魂歸于幽冥之前能容我施術,”突然間,一個聲音從院落門口傳來,“我可以在三個時辰之內與其互通消息?!?/br> 黑衣的少年隨著這句話出現在兩人視野之中,姜云舒下意識望向他的身后,卻并未見到谷一茗的身影,月暝祭司已又說道:“巫姑方才暗示于你,并非只是她自作主張?!?/br> 姜云舒怔道:“你早就知道?” 月暝祭司平靜地抬起臉,重復了一遍多年之前谷秋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我什么都知道?!?/br> ——無數年中,巫者的眼線遍布世間,訊息源源不斷傳回巫地,集成浩如煙海的典籍,世間有名有姓的修者生平、人們視為秘辛的大小事宜,從未完全逃過他們的注視。 但他隨即又說道:“不過,今日死于陣中之人可以輪回轉生,但姜氏十七子卻未必還能有重來的機緣,所以這個決定只有你能做,別人——無論是巫姑,是我,還是其他人,都不能強求你去做什么?!?/br> 姜云舒:“……” 她忽然有些茫然,山巔的人還活著,而葉清桓早的大半神魂早已消散在這茫茫世間,她本不該猶豫的,然而又月暝祭司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