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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覆滅,那些邪修胸有成竹,已經連藏都不屑藏了,我知道自己說這些太不自量力,可是……” 她話音一頓,只覺肩上那只手猝然收緊,緊接著卻猛地放開來。 姜沐嘆了口氣。 若不是他先發(fā)現了驚蟄館密室與先祖的罪證,又怎會有后來的種種,如今世事兜兜轉轉繞了回來,才發(fā)現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姜云舒,早就已經卷入其中無法脫身了。 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瞥向葉清桓,默然想道:“……孽緣。” 收回目光,姜沐淡淡道:“既然如此,等滿月祭典結束之后,找個妖物離巢的時候,我?guī)銈內ド竦钸z跡。” 姜云舒眼神一亮:“爹爹?” 姜沐卻沒有絲毫喜色:“還望來日你不要怨我未曾阻攔就好。” 這句話中不祥的意味實在太過濃重,讓人無法裝作沒聽出來,姜云舒一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雀躍之色一點點落了回去,許久,她輕聲開口:“爹爹,清玄宮有一句訓誡。” 在對方疑惑的注視下,她一字一句正色道:“上尋天道,下佑蒼生,不背正道,不惜己身,雖九死而不悔。” 這回輪到姜沐怔住了。 眼前的女兒眉眼依稀仍是舊日模樣,連身量都有些像是當年那個沒長開的小姑娘,然而這樣的神色,卻既不像幼時懵懂怯弱,也不是剛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輕佻,反而像是一桿槍,一柄劍,堅定鋒利,寧折不彎。 姜沐心頭微澀,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憂愁。 他一輩子未曾暢快,一輩子都在委曲求全地妥協(xié)退讓,可他曾一心盼著能夠長長久久護在身后的小小的女兒,卻事與愿違地過早經歷了一幕幕風霜與坎坷,最終長成了他在無數次午夜夢回之時也從未曾描摹出的模樣。 他便看向葉清桓,心情復雜地感嘆道:“這些年,你將云舒教得很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葉清桓只是微垂下眼,并未居功:“云舒身具一點魔性,心志之堅定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不知為何,他在說這話時,眼角眉梢都似乎染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黯然之色。 姜沐心頭沒來由地重重一跳。 但隱憂畢竟只是隱憂,就算再怎么讓人寢食難安,也無法阻止已經定下來的事情。 翌日清晨開始,發(fā)覺前哨被毀掉了的猴子們就三三兩兩地顯出了蹤跡,像是聞到了腐rou味道的禿鷲一般,在姜沐的綠洲附近盤桓不去。 奈何姜沐的境界遠超它們,隱藏在禁制之中的綠洲始終不曾顯露痕跡,直到日頭偏西,乍起的冷風終于開始帶走白日里的熾烈溫度,那些猴子才像是突然聽到了什么不可違抗的召喚似的,戀戀不舍地朝著同一個方向退去了。 無需解釋,所有人便知道,那里就是傳聞中神秘的神殿遺跡所在了。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七八天工夫過去,除了姜萚以外,其他幾人身上的外傷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又過了幾天,姜萚也再次醒了過來。 他雖然內傷依舊堪憂,但至少身上的血口子都已愈合得差不多,看起來總算不再像是具被劃爛了的尸體般讓人憂心了。 當夜,他將葉清桓喚到病床前,兩個人避開旁人密談了許久,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么。 葉清桓再出來時,與之前沒有任何區(qū)別,就連姜云舒也看不出一丁點反常之處。可越是這樣,本身就是一件越反常的事情——畢竟姜萚不太像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分輕重緩急地重敘兄弟情誼的人。 即便再怎么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隨著時間一天天臨近,每個人的心頭都還是不由自主地漸漸籠罩上了越來越重的陰云,而這浮生偷閑般的短暫清靜,便被擠壓成了宣判之前的最后平靜。 又是一個一如既往的晴天。 葉清桓半寐半醒地靠在一株矮樹下,用一張巴掌大的葉子蓋住半邊臉,他聽出了姜云舒的腳步聲,向她勾了勾手指,裝作若無其事地開了口:“對了,就是當年我剛把你從地裂里頭撈出來的時候吧,嘖嘖,你都差點給削成兩截了,可憐兮兮的,但就這么著還不老實,剛醒過來沒多久,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就對我說……” 他沒能說完。 姜沐從屋子里走出來,看了看天色,又環(huán)視一圈若有所感的眾人。 “時間差不多了,若想要去神殿的話,現在是最合適的時機。” 葉清桓呼吸不著痕跡地一窒,輕輕把未曾出口的后半句話掐斷了,他抬手將被烈日暴曬得開始卷曲了邊緣的葉片拈起來,隨意扔到了一邊,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姜云舒,頭一回在姜沐面前“放肆”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塞給了她一瓶從沒見過的丹藥,似笑非笑道:“可清心安神,閑來無事煉的,給你拿著玩。” 不等姜云舒回答,他便越過綠綺,淡淡道:“勞煩先生帶路。”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啥,我反射弧特別長,剛發(fā)現青瓷妹子給投了地雷>///< 鞠躬感謝! 第131章 神殿 在此之前,姜云舒這鄉(xiāng)下丫頭對“神殿”的全部印象都還停留在太虛門附近那上演儺戲的小鎮(zhèn)子上。 巴掌大的小廟背襯著夕陽余暉,安寧而圣潔。 但也僅此而已。 直到翻越了一片連綿而高聳的的沙丘,她從未真正設想過的古老殿堂猝不及防顯露出了真實的模樣。 四面合圍的白沙從沙丘頂端折出整齊的痕跡,向下延伸的坡度綿長而和緩,構筑出了一道廣袤的山谷,而在谷底中心,兩座巨大的石像彼此相對。 經過數千年的風化剝蝕,石像的五官與頭頂的兜帽已經模糊了紋理,遠遠看去,竟有幾分像是三角的蛇頭。無靈無智的雕像尚不知曉自己外貌的變化,依舊雙手攏于胸前,頭顱低垂,雙膝跪地,靜謐而虔誠地迎接著前來朝拜的人們。 在身著長袍、作巫者打扮的跪像身邊,連接著一條長而陡峭的石階,石階頂端,高臺之上,潔白而壯麗的神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道寬不足三尺的水池環(huán)繞神殿,池中清流淺淺,幾株睡蓮蔓葉青翠,素白花苞半含半吐,在白沙寂寂中襯托出一派詭異的安詳。 水池正對神殿入口處架著一道石橋,兩側橋欄半人高,上面雕琢著古樸卻又精致的花紋,既有鳥獸,也有人形,但無論是哪一種形象,都如同之前的巫者石像一般,做出虔誠的膜拜之態(tài)。 姜云舒的目光穿透石橋另一端黑沉沉的入口,低聲問:“巫者敬奉的,果然是女媧大神?” 葉清桓與姜沐同時頷首,隨即又同時一怔,驀然生出兩分尷尬來,各懷心思地轉開了目光。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頗有些神出鬼沒的猴子妖物,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