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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念念不忘的卻只是要將那些為禍人間的邪穢之物封印銷熔,為此甚至不惜割裂元神,親手斬斷自己最后的生機。 而即便只剩下了一縷殘魂,在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枯耗了無數(shù)漫長而寂寥的時光之后,面對著終于等來的最后希望時,他卻還是坦坦蕩蕩地將選擇的權(quán)力交到了對方的手中,不屑于做出哪怕一點隱瞞或者強人所難的事情。 他是那么美好的人……然而,這人世間竟無法容下。 姜云舒就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她娘曾說過的話:“我那天在山里見到你爹,就覺得我生在這世上,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天、這個時候來到這個地方,見到這個人!” 她一直覺得她娘是為了哄他爹高興才這么說的,可到了此時,她卻有些相信了。 只可惜,跨越了早已枯萎衰朽的漫長時光之后,她卻終究只來得及見他一面而已。 她怔怔低下頭去,看向已在手中化為齏粉的玉玦,耳畔仿佛又響起了十七最后一句仿佛含著遲疑的請求—— 若不麻煩的話,就讓我的尸身塵歸塵土歸土罷…… 她含在眼里的淚水便倏然滑落下來。 第16章 16 姜云舒離開密室的時候已接近凌晨。 原本在驚蟄館一層等待的白蔻已不見蹤影,換了川谷守在原地,見她下來,便解釋道:“我叫她先回去準備些夜宵,以備……” 他沒說完,就察覺到姜云舒面色慘白,眼下似有淚痕,便一皺眉,幾步趕上前來,低聲道:“六娘怎么了?莫非發(fā)現(xiàn)了當年的線索!” 姜云舒只覺身心俱疲,連話都不想說,只勉強道:“先回去?!?/br> 冬至閣與其他地方一樣,都是一片寂靜,唯獨廊下和屋內(nèi)尚留著幾盞微弱的燈火,等待主人歸來。 姜云舒進了屋子便不發(fā)一言地倒在床上。 夜里太過寂靜,這撲通一聲就愈發(fā)顯得響亮,倚在桌邊打瞌睡的白蔻被驚醒,差點蹦起來,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左右環(huán)顧了好幾圈,發(fā)現(xiàn)見到的還是熟悉的幾個人,這才拍拍胸口:“可嚇死我了!六娘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又發(fā)現(xiàn)姜云舒的衣裳有點古怪,仔細看了看,詫異道:“哎呀!你的腰帶呢?” 她嘀嘀咕咕地就要湊上前去,卻被跟進來的川谷攔住。 白蔻順著他的示意往上瞅,這才發(fā)現(xiàn)姜云舒的神情不大對勁,被她自言自語地叨咕了半天,卻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怔怔地盯著屋頂,好半天過去也不眨一下眼睛。 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連忙拽住川谷的袖子,壓低了聲音:“六娘這是怎么了?” 川谷搖搖頭,略微猶豫了一下,才同樣低聲答道:“不好說?!?/br> 兩個人的聲音雖刻意放輕了,但在寂靜的夜里依舊清晰可聞。這短短的一段對話傳到姜云舒耳朵里,好像給她注入了一絲活氣似的,她那雙茶色的眼珠微微動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支起身體,神色依舊有些懨懨。 白蔻連忙過去幫她墊了個引枕。 卻不小心碰到了姜云舒的肩膀,一陣徹骨的寒意立刻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 白蔻手一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那股冷意和尋常的冷不大一樣,只沾上一點,就仿佛能把人的血液都凝成冰似的。 她駭然道:“六娘你怎么了!這是怎么回事!”說著,便要去抓姜云舒的手。 姜云舒飛快地側(cè)身躲開了她,終于開口道:“沒事?!?/br> 她的聲音干澀喑啞,示意白蔻給她倒了杯熱水,一口氣喝光才緩過來了些,繼續(xù)說道:“去把辛夷叫過來,若是石斛出關了,也請他過來,我有話說。” 白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驚疑不定地看了川谷一眼,見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頭,這才魂不守舍地出去喊人了。 辛夷片刻即至,或許是因為一直在等姜云舒回來,所以連白日里的妝容也未卸。而石斛因為卡在了筑基后期的關隘上,要閉關沖擊境界,便到得遲了些。 姜云舒倒也不急,她默然地盯著燈臺上搖曳的火光,一言不發(fā),好似又陷入了那種旁人無法觸碰的思緒之中。 直到人到齊,又請川谷加了防人窺探的各種結(jié)界,她才環(huán)視了一圈眾人,輕聲說道:“我知道當年我爹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了?!?/br> 屋子里一下子靜得落針可聞,便是未曾親歷過當年事件的兩名女侍也不禁滿目驚疑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可接下來,姜云舒卻忽然扯了件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問道:“我爹那天從書閣出來的時候,穿在最外面的外衫是不是不見了?” 川谷被她問得愣了下,修者身上皆有儲物的乾坤囊,若是擱在比較講究整潔的人身上,別說少了件外衫,便是因為蹭上了污跡,在書閣中從里到外地把衣服全換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回想了一會,便簡單地答道:“確實如此?!?/br> 姜云舒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顯出了一點恍惚卻又苦澀的笑意。她極快地把這細微的失態(tài)收拾好,取出了幾頁泛黃的字紙,小心翼翼地展開來,擱在幾人中間的桌面上。 她親手將燈挑亮了些,將這一夜所經(jīng)歷的事情簡要講了一遍,末尾說道:“不信的話,有這份遺書為證?!?/br> 這事情從都到尾都很離奇,然而能讓平素處變不驚的姜沐都震驚萬分的事情,本來也不可能不離奇,實在沒有什么可懷疑的。 幾人傳閱過了字紙,只用了極短的時間便接受了現(xiàn)實,神情卻不由自主地陰沉下來。 姜云舒視若不見,話題又突兀地跳轉(zhuǎn)開:“我……答應了那個人,希望能讓他入土為安,但他身上的釘子我現(xiàn)在還弄不出來?!?/br> 白蔻便掩口驚呼道:“你碰了那鬼釘子?!你、你身上那么冰涼,是不是讓那東西給害的?這可怎么辦!”她急得冒了一腦門汗,心急火燎地來抓姜云舒的胳膊。 姜云舒只好收回手,再一次謹慎地避開她,搖頭道:“無礙?!彼聊艘幌?,澀聲說道:“……他傳授了我一套心法,可以抵御迷心釘?shù)奈:?,只是我尚不能完全運轉(zhuǎn)自如,還得勤加練習。” 她把這句話說完,淺淺嘆了口氣,覺得只要不提到那個人,胸口就松快許多,便繼續(xù)說:“今天和你們說這些事情,一來是因為我爹的前車之鑒,我的運氣一向不太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步了我爹的后塵,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至少還有人知道真相;二來呢,我接下來一段時間要練習新的心法,過陣子時機成熟,應該會把……帶回來取出迷心釘,以便日后銷毀,也算給他一個了結(jié)。而這些,我沒辦法一個人做到,可能還需要你們幫忙和……保密?!?/br> 她試探著說到“保密”兩個字的時候,不待別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