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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要你的錢。”她低聲說。 程錚不能理解,“我的錢難道不是錢?你敢說你現在不需要?” “我需要,但我會自己解決。” “我現在就是在幫你解決。” “我不要你的。” 他在她沒有任何轉圜余地的話語下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想到了什么,拖長聲音“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你還是因為討厭我,所以不想和我有任何關系。你怕欠我的,怕我會纏著你?” 程錚有些受傷的語調讓蘇韻錦眼眶一熱,卻又忍住了。 “反正我不會要的。” 程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掉頭就朝停車的地方走。他傻透了,一頭兒熱地來這里干什么,昨晚上居然還為此沒睡好。一早晨受那狗屎一樣道路的顛簸,他車技尚且生澀,中途一不留神撞到棵樹上,人沒事,保險杠凹進去一塊兒,還不知道回去后mama看到會怎么罵他。他不是要蘇韻錦因此感動或感謝,只是想看到她笑一笑,就像那天在馬路上道別時那樣。她卻毫不留情地劃清了與他的界線。 他拉開車門,看到蘇韻錦還站在那棵矮樹下,冷冷的,仿佛在笑話他。 程錚朝她喊道:“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可憐你。既然你用不著,馬路上有的是乞丐!” 他發動車子,第一次沒有成功,過了一會兒才成功地絕塵而去。 蘇韻錦轉頭,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離開。基督教語里說“施比受有福”。除了宗教意義上的慈悲,她想,興許還因為“施”與“受”之間的不對等。“施”是游刃有余的,“受”卻往往無法選擇。他說可憐她,不管是不是真心,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聽見。她并不超脫,但如果必須接受別人的施舍,她不愿意那個人是程錚,她寧愿在一個陌生人那里謙恭地接受好意,但是不可以在他面前展露出她的卑怯,一如她藏起了自己那雙斑駁的手。為什么要這樣,她不愿去想,只是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那樣不可以。 樓下的李阿婆還在笑呵呵地看,似乎搞不清是什么狀況。蘇韻錦上樓,開門前從半開放的欄桿看向遠處的馬路,有一瞬間她在想,既然拿了駕照,那回去的路應該沒有問題吧?像他那樣清高又矜貴的男孩,在他的世界里,被一個略有好感的女生所拒,或許已是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折。夏蟲不可以語冰,他永遠沒法了解她所在的那個世界。 被陽光曬得發白的路上看不到車的蹤影,蘇韻錦再次深呼吸,關上門的瞬間,她聽到高樹上一聲聲悠長的蟬鳴。 每個人剛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都會感到些許的不適應,蘇韻錦也不例外。她投奔的那個位于南方邊陲的大都市,有著她完全不熟悉的濃郁嶺南風情。但她很快融入了G市,或者說,是這個城市以其特有的包容性迅速接納了她。她漸漸熟悉了這里潮濕多雨的亞熱帶氣候,熟悉了鱗次櫛比的城市一角隱約可見的半舊騎樓,當然還有這里最具代表性的繁華商業區……黝黑瘦小的當地人臉上有種坦率的精明,他們的主婦幾乎都是藥補的專家,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cao著南腔北調的普通話毫無障礙地交流,沒人在乎你來自哪里。 蘇韻錦所在的學校是一所剛由幾所大專院校合并而成的綜合性大學,算不上全國知名,但在當地還是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的。由于學校的學科設置總體上側重于人文學科,因此女生人數所占的比例要略高于男生,并且這里一貫有著盛產美女的光榮傳統,這也成了吸引相鄰大學男生的一道最亮麗的風景線。 蘇韻錦的專業是公共關系學,個性內向的她選擇了這樣一個專業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實她是在跟自己較勁,就當一切重新開始,她希望能活出個不一樣的蘇韻錦。她是這個專業里為數不多出身理科的女孩子。從甫入校園開始,她就有了一個較為清醒的認識,別人可以盡情享受驟然輕松下來的大學生活,她卻在學業之余必須為了生活而加倍努力。 好在開學一個月以后,助學貸款順利地發放了下來,蘇韻錦也通過班主任的介紹,在學校圖書館勤工儉學。每個月的酬勞其實很少,還不夠有錢的同學買一件衣服,但蘇韻錦覺得很滿足。大一的課不多,相對于一周只放半天假的高三學生來說,現在的自由支配時間多得奢侈。自我感覺能夠應對學業和圖書館的工作后,蘇韻錦在進入大學的第三個月給自己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職。這原本是學校外語系一個女生聯系上的,輔導對象是個小學三年級的女孩子,家就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小區里,家長要求每周兩晚到家里輔導小女孩功課,酬勞是每小時十五元。那位外語系的女生覺得課酬偏低,便在學校的公告欄上轉讓這份工作,于是蘇韻錦以三十五元的中介費換來了一個新的差事。 家教大概是很多大學生勤工儉學的必選項目。蘇韻錦的初次執教生涯比想象中順利。學生的家庭是個清白簡單的三口小康之家,女孩有點嬌氣但還算乖巧,只不過注意力不太集中,而且數學成績不太理想,需要有人重點輔導。 小學生的數學對于蘇韻錦來說不算難事,可是每當她在稿紙上對小女孩細說解題技巧的時候,耳邊仿佛總有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蘇韻錦,你的邏輯思維簡直一塌糊涂。”說起來她很多解題的思路都是在那個不耐煩的人強行灌輸下掌握的,如果他知道現在她竟然能輔導別人的學習,會不會冷笑著說一句“誤人子弟”? 蘇韻錦性格謹慎安靜,授課耐心。偶爾小女孩撒嬌耍賴,父母都覺得不好意思,她也只是一笑置之,為此頗得學生家長贊許。女孩的父母都算謙和有禮,也無報刊網絡上流傳的“女大學生家教被sao擾”這類的擔憂,蘇韻錦的家教也就安心地做了下去,每個月的固定酬勞加上在圖書館勤工儉學所得,足夠她平日生活所需。 大一生活基本上就在這樣波瀾不驚的忙碌中度過,教室里的蘇韻錦基本上來去匆匆,不是休息時間一般也不待在宿舍,讓每個大學生津津樂道的社團生活她也無暇體味。她的成績不好也不差,既沒有出色到讓老師青睞,也遠沒到補考的份上,在班上和宿舍里雖然沒有特別好的朋友,但人緣還算不錯。她覺得默默無聞的自己和高中時并無多大不同,只不過青春期那些晦澀黯淡的自卑和惶然,好像隨著高考的結束、隨著程錚最后離開時車子決絕的煙塵慢慢淡出了她的世界。現在的蘇韻錦在忙碌之余,心中有著屬于自己的小小滿足和快樂。只是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告別了卑怯,不再總是低頭斂眉,她也開始慢慢綻放出自己的光彩,并不奪目,但自有動人之處。 其實蘇韻錦有一張白皙清秀的面龐,額頭光潔飽滿,眉目清秀,雖然衣著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