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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高煦舊疾復發,已經臥榻兩日。 說起太子的舊疾,幾乎人人都要惋惜一番。 太子謙恭仁厚,有治國之才,實乃未來一位英明君主。只可惜元后孕期動了胎氣,太子生下來自生下來便帶有弱癥,調養多年雖好了起來,但身子骨依舊不強壯,經常還會舊疾復發。 很多朝臣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 太醫署劉太醫,多年來負責調養太子身體,這回也少不了他,須發斑白的老太醫仔細請了脈,欣然道:“殿下今日好了不少,再服藥幾天,便能下榻。” 話罷,他開了方子,下面急急撿了藥,給熬上。 “殿下身體大安,想必陛下得知,心必甚慰。”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太監,他身穿暗紅色蟒紋內監袍服,手執一拂塵,聲音尖細,面對太子也神色自然。 這位是乾清宮總管太監孫進忠,昌平帝的心腹,他正是奉了皇帝之名,來探視太子的。 最起碼,表面是這樣。 孫進忠說話時,那雙不大的眼睛細細打量榻上之人,見高煦表情雖一如既往和熙,但面色頗為蒼白,神色倦怠,仍有病容,他放了心,笑道:“陛下今早才下了圣旨,為殿下賜了婚,殿下便好了起來。看來,這紀大姑娘果然如皇后娘娘所言,八字十分利于殿下。” “父皇隆恩,孤時刻銘記于心。”高煦面露感激之色,抱了抱拳,似乎對未來太子妃萬分滿意,“這二日孤未能替父皇分憂,還望孫總管多多勸和,莫讓龍體cao勞過甚。” “殿下的孝心,奴才會稟報陛下,陛下想必十分高興。”孫進忠揚了揚拂塵。 其實,以昌平帝為人,肯定不會為朝政cao勞過甚,也不會因為太子的孝心關懷多高興,不過這二人說話間,卻萬分自然,仿佛彼此說的就是事實。 高煦掩唇,清咳兩聲,“孫總管站了許久,不若坐下說話。” 對于這位皇帝心腹,哪怕是當朝太子,也十分客氣,不過孫進忠卻笑吟吟擺手,拒絕道:“奴才就不坐了,陛下身邊離不得人,奴才還得趕回去伺候。” 高煦頷首,溫和一笑,“孫總管能者多勞。”他吩咐道:“張德海,你送一送孫總管。” 這張德海,正是清寧宮總管太監,太子的頭等心腹,他一直侍立在榻前,聞聲立即應是,殷勤送了孫進忠出門。 送罷孫進忠,張德海返回內殿,立即給主子倒了盅溫茶遞上,“殿下,您先喝盅茶。” 高煦一連喝了兩盅茶水,方解了渴。張德海接過茶盅,低聲抱怨道:“這姓孫的也是,今天來得怎這般晚,讓殿下大半天沒喝水。” 是的,高煦清早到現在都沒過喝水,為的就是嘴唇看著干燥一些,病容顯得更逼真,讓這孫進忠看不出絲毫破綻。 沒錯,高煦就是在裝病。 他打娘胎出來,確實帶了些許弱癥,但多年調養下來,早已好全了,這幾年反復“舊疾復發”,不過是為了讓他那皇父安心。 昌平帝不僅能力一般,他甚至有些昏庸,只是帝王該有的危機感,卻相當足夠,底下有這么能干的一位繼承人,足以讓他寢食難安。 皇帝不英明,所以對大權更加在意,大部分軍權政權,都在他手里抓著,一旦太子給他的威脅感過了底線,高煦就會是一個悲劇。 高煦很明白,這種時候,他需要一個很明顯的弱點。 他同時還知道自己母后早逝,紀皇后一黨漸大,他必須抓住勢力權柄,把皇太子之位坐穩當了。 于是,高煦便沒有讓自己身體大安,弱癥全消,“病情”反而加重了幾分,將這個巨大弱點放在昌平帝跟前,讓對方安心。 事實上,面對一個羸弱太子,即便對方很能干,昌平帝也放下了大半的心,他再將紀皇后一黨扶起來,讓兩者互相制衡,他便能安穩高坐于龍椅之上。 高煦心知肚明,這些年來,他也一直扮演著一個體弱太子角色,劉太醫是他的人,半絲破綻不露。 “殿下,奴才伺候您凈面?” 高煦臉上之所以能蒼白,是因為厚厚涂了一層無味藥膏,這肯定不會舒坦,今天孫進忠離開后已是申時,張德海看天色不早了,便要打水伺候主子凈面。 “不,先不必。”高熙拒絕,演戲演全套,萬不能因一時疏忽而前功盡棄,既然天色不早,也不差這點時候。 孫進忠離開后,內殿全是太子的心腹,此時的高煦,不但不見方才羸弱模樣,甚至連和熙的神情也沒有了,他面色淡淡,斜斜倚在朱紅色福紋引枕上。 他挑唇,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孤那父皇,也是個聰敏之人。”昌平帝大事朝事不咋地,偏這些防備之事極其敏銳。 殿內安靜下來,說起皇帝,即便是張德海也不敢輕易插嘴。 半響后,有宮女匆匆捧著填漆茶盤進門,上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黑褐色湯藥。 宮女放下茶盤,捧起藥碗,小心放到太子榻旁的楠木小方幾上。 太子坐的位置距離方幾很近,一只修長的大手就搭在方幾上,宮女很小心,沒有碰觸到太子,一放下藥碗就縮手,行了個禮便恭敬退下。 七八年前,由于太子羽翼未豐,宮務又被紀皇后把持,他在一個引導人事的宮女身上吃了虧,不但事兒未開始即結束不說,從此往后,高煦還不甚喜歡宮女太過接近。 奉藥宮女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她很清楚主子的習慣,親手送上藥,便立即告退。 那碗藥,最終被張德海處理了,高煦沒病,喝什么藥。 “殿下,吳閣老來了。”一個小太監進門通傳,張德海小心稟報沉思中的主子。 高煦回神,“快請。” 吳正庸進門行禮,高煦道:“外祖父不必多禮,快快坐罷。” 張德海端了個海棠紋圓凳過來,吳正庸就坐在高煦榻前,面上一掃人前憂色,畢竟,他是外面唯一知道太子沒病的人。 吳正庸眉心緊蹙,煩躁的另有其事,“殿下,賜婚圣旨已經下了。” 之前有所預測是一回事,真被賜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子配了一個紀皇后娘家孤女,讓吳正庸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高煦頷首,“孤知道。”他神色淡淡,以昌平帝為人,皇后最后謀算成功,實在是很正常一件事。 說話間,高煦遞了幾張信箋給外祖父。 吳正庸接過低頭一看,原來是新出爐太子妃紀婉青的生平調查。上面事無巨細,從何時出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