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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菜,還要燉上兩個小時,才勉強能夠出鍋?!?/br> 白先生又挑了一枚香葉八角大料鹵制的花生送入口中,點頭道:“耗時辰的菜,這個我明白。何秘書會等我的。” “您……”何文山登時抽了一口氣,想要說什么,見到阮正源與阿俏都在場,頓時又憋了回去,“您……不是一個小時之后還有別的約會么?” “無妨,就叫那邊等一等吧!”白先生舉起酒盅,看看里面的酒漿顏色,送到鼻端聞了聞,這才緩緩地送入口中飲盡,似乎意猶未盡,又似乎極為享受。 阮家奉上的,乃是陳年的汾酒。 “阮……阮小姐,”何文山急得想要擦汗,“這個……能不能通融一下,加快一點,一個小時,若是火候也差不多夠了,你看看能不能先上,請我們……請白先生嘗一嘗,就嘗一嘗?” 阿俏搖搖頭,說:“抱歉了何先生,這真的不行。若是火候未至,我既是捧出來了,請二位品嘗,二位嘗到的,也與尋常菜館里能嘗到的無異,嘗不出我阮家的水準。若是這樣,倒還不如不嘗了,您也浪費辰光,我也耗費材料。” 何文山一急,盯著阿俏就說:“你……你可知道……” 白先生開口止住了何文山:“文山啊,那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讓他們等等就等等。本來阮小姐要是不說剛才那一番話,我可能到時間就走了,可是阮小姐這么一說,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是一定要厚著臉皮留下來,等一等那道灶上燉著的大菜。阮老爺子,您不會對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直接下逐客令吧!” 阮正源輕輕搖頭,道:“兩個小時而已,真不算長。若是確然美味,十二個時辰都不嫌多的。白先生倒是老朽的知己。老朽只是沒把握,白先生看來懂行的很,敝孫女這點粗淺的廚藝,未必便能入得了先生的眼?!?/br> 白先生便盯著阿俏,看了半天,搖頭道:“不在乎手藝好壞,燉菜大抵只需精致,認認真真做來,便是好的!” 兩人一唱一和說到這里,何文山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提出要借阮家的電話。阮正源便命阮家的仆傭帶何秘書去打電話。打完電話回來,何文山還是一副垂頭喪氣的郁悶臉,見到阿俏,低聲下氣地懇求:“阮小姐,說真的,拜托能不能快一點兒?” 阿俏想了想,說:“等燉到時辰,我一定不耽擱,馬上就給您送上來??梢乙欢ńo阮家的客人奉上火候沒到的菜式,那真是強人所難,我寧愿不上?!?/br> 阿俏把話說成這樣,這位何秘書反倒不急了,知道這白先生與阿俏兩人,一個是嘗不到菜式絕不肯走,另一個則是不到火候絕不肯上。兩下里僵持,難道教他夾在中間做惡人? 何文山一想到這里,登時換了一副面孔,開始就著與歸堂里的陳設,與阮正源東拉西扯,一雙小眼則骨碌碌地偷偷瞅著阿俏。 阿俏覺得何文山眼光討厭,索性躲回廚房里,舒舒服服地等了兩個小時。她的確是應承了何文山,一到時辰,就絕不再耽擱的??墒菍⑦@清燉蟹粉獅子頭裝盤盛出來也是要花時間的?。?/br> 這獅子頭,阿俏先準備了四份。每份都盛在一只汝窯的白瓷瓷盅里,里面先墊上兩顆用原湯燙熟的上海青,然后將獅子頭盛在瓷盅里,最上面點上一點蟹黃、一粒枸杞做為裝飾。 四盅里有三盅都由阿俏自己送到與歸堂去。剩下一盅阿俏卻叫小凡端了,拿去阮清瑤住的小樓,“讓二小姐也飽一飽口福。她看你拆蟹粉看了一早上,那樣子饞得喲” 小凡笑嘻嘻應聲去了。阿俏自己則一人托了三只湯盅,小心翼翼地來到與歸堂上,將三只湯盅奉上,小聲道:“原本若是能燉至晚間,作為晚間席面上的菜式,味道會更好,這時候味未免還是嫌薄了些,且無菜可配,請兩位千萬見諒。” 她雙手一提,將白何兩人面前湯盅的蓋子一掀,兩人都見到里面的清湯與獅子頭。 何文山“咦”了一聲,伸匙點了點那只獅子頭,說:“怎么凹凹凸凸的!” 白先生白了何秘書一眼,笑道:“你以為是炸丸子那!” 說著他抬頭向阮正源與阿俏賠情,只說:“我這個機要秘書啊,一向忙得腳不沾地,平時也沒什么功夫享用些美食,露怯了,露怯了!” 這“獅子頭”之所以得名,也是因為表面凹凸粗糙,看起來猶如雄獅獅首。獅子頭用三肥七瘦的石榴籽兒rou丁做成,燉到此時,肥的那部分早已化為無形,只剩瘦rourou粒的形狀,所以表面才會顯得凹凹凸凸。但只有這種辦法,做出來的獅子頭才會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入口滑嫩,清香而味醇懂行的人才明白,這位白先生,看起來該是個極為講究的老饕。 這時候阿俏與祖父對望一眼,這祖孫倆心知肚明,“白”先生這般口吻,他的真實身份十九就是鄰省大帥任伯和只不過他為了隱藏身份,不敢說自己姓“任”,又不好說自己也姓“何”,只能取了中間一個字,說姓“白”。 說話間,白先生已經風卷殘云一樣,瞬間將湯盅里的獅子頭吃去大半。阮老爺子與何文山卻還剛剛才動匙。大約這位白先生因是行伍出身,才會養成這樣驚人的吃飯速度,旁人無法與他比肩。 阿俏一見他吃完,眼疾手快地往他手邊遞上了一盅汾酒。白先生二話不說,接了便一揚脖飲下,連聲贊好。 “阮小姐,單論你這做蟹粉獅子頭的手藝,我平生所見,能與你比肩的,也許就只一二人,更難得的是你這份踏實與堅持。敢問阮小姐,做什么菜最拿手?” 阿俏見問,也不由得一怔:她做什么最拿手?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啊! “可能還是做最常見的那些菜式會比較拿手吧,”阿俏知道這些吃遍天下金貴菜品的老饕,大多推崇返璞歸真,喜歡那些最簡單、最樸素的菜式。 可是她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得胡亂說:“比如那些雞蛋啦、白菜啦、豆腐啦……” “那感情好,”白先生認真地開口,“你可愿為我,做一枚完美的煎蛋?” 一枚完美的煎蛋? 這煎蛋如何能夠完美?阿俏想:這世上有人喜歡生的,有人喜歡老的,有人喜歡流心蛋,有人喜歡雙面煎的,有人喜歡單面煎的……就算是蛋的火候,正巧煎至完美無瑕,可是調起味兒來,有人喜歡撒一小把鹽,有人喜歡淋少許醬油,有人喜歡什么都不放…… 所以到底怎樣,才能算是一枚完美的煎蛋? 阿俏盯著白先生細細打量,卻偶爾發現他嘴角向下,有細細的紋路,令他整張面孔顯得有些陰鷙:這……該是一個,不那么好糊弄的人。 阿俏想了想,終于應下:“好的,白先生,且讓我勉力一試?!?/br> 說畢她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