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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有些懊惱,自己當初和她的交談也并不多,沒有太多可以當作談資的回憶。但是他誠懇地寫道:“讀著你的信,如同自己看到大洋彼岸新奇的世界。” 收到梁忱的第二封信,依舊是三頁紙,最后寫道:“聽爸爸說,這些年來讀書的中國學生越來越多,或許有一天,你可以用自己的雙眼,來觀察這里的一切。” 他們往來著寫了三四封信。然而秋天之后,就再也沒有梁忱的音訊。莫靖則不知道她是不是沒有收到上一封信,還是融入了新生活,無暇和一位半生不熟的朋友保持聯系。他自然不會寫信去問。于是這樣等著,一直等到寒假。他試探著,給梁忱寄了一張春節賀卡,也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依舊,沒有任何回音。她就這樣,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5、 “真的被我說中了,有一天,你會自己來看這里的一切。”梁忱晃了晃手里的紅酒杯,笑道,“神機妙算吧。” “的確是因為看到你的那句話,我才有了想要出國的念頭。之前都覺得,美國特別遙遠,就在雜志上。”莫靖則說到這兒,輕咳一聲,“不過后來,就沒你的消息了。” 梁忱收斂了笑容,垂下眼簾,“我收到了你的那封信,本來已經寫好了回復,就要郵走。結果,家里出了點事……”她長吁一口氣,“這么久了,和你說說也沒關系。 “我爸本來是訪問學者,在美國待了一年后,又換了身份在這邊讀博士,所以把我媽和我接過來。但是沒想到,他獨自在美國的那一年中,遇到了國內來的一個女學生……當時我爸還是希望把這件事了斷,所以才接我們娘倆過來。不過兩個人有些藕斷絲連,被我媽發現了跡象。她是一個特別剛烈的人,無論我爸怎么祈求,都不原諒他的作為。同時她的自尊心又很強,不想帶著我回國面對親友。她需要維持在美國的身份,所以他們依舊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那是一種互相折磨的冷暴力。 “那一天他們吵得很兇,我也終于明白了原因。再看著寫給你的那封信,來到美國之后的那些新奇和興奮,覺得這是好大的一個笑話。我之前十幾年的生活,忽然就被全盤顛覆了。所以那封信,被我撕掉了…… “后來,我收到了你的賀卡。”梁忱繼續說道,“是在大年初一收到的。卡片上兩個小娃娃在放爆竹,我們家里在摔盤子。我捧著賀卡,蹲在自己的房間里哭。我多想回國,想回到過去的家,想念快樂自信的自己……我告訴我媽,她卻說我沒出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給她爭氣——考最好的成績、申請最好的學校。我痛恨我爸的出軌,但是也沒辦法心平氣和面對mama的偏執和壓力。” “上了大學,我就開始抽煙、開party,越是我爸媽不希望我做的,我越要去做。他倆終于正式離婚了,我爸也沒有和那個女學生在一起,后來經人介紹,又找了一個脾氣溫和的阿姨。他們終于鬧夠了,我也覺得累了。搬家時我又看到了你寫的那些信,好像又看到以前那種簡單的生活。我那么想回去,但是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語氣平緩,但是眼角有淚光閃動。莫靖則一言不發,走過去坐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臂。梁忱側身,倚在他的肩上,闔上眼睛。“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過這些。”她說。 莫靖則深吸了一口氣,講起他背著一副羽毛球拍,在公園門外游蕩的事情;講他將賀卡投進郵箱時,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也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過這些。”他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贊許你、惦記你。就算自尊心都碎了一地,心里記住的,還是那個閃閃發光的你。” “知道這些事,真的是太讓人欣慰了。”梁忱輕嘆,“其實,我們都不是內向的人。那時候彼此就是不怎么說話,就是因為,心里有鬼吧。” 莫靖則環著她的肩膀,拍了拍,兩個人輕聲笑了起來。 他說:“我當時以為,你在這邊樂不思蜀,沒時間理我了。” “我當時很懊悔,覺得如果和你再熟悉、再親近一些就好了,就可以把心里的委屈和難過,痛痛快快地告訴你。”梁忱向后仰身,打量著他,“你說,如果我們出生的晚一些,沒有那么拘謹和矜持,會不一樣嗎?” “也許會。”莫靖則思考片刻,“但那時候畢竟還是小孩子啊,之后又要分開好多年。也許,最后和現在也差不多。” 梁忱點頭,“能遇到你,再說說以前的事,真好。” “是啊。這是天意吧……在我離開美國之前,能夠遇到你。” “離開?你要回國發展?” 莫靖則遲疑了一下,還是講出實情:“其實,我不是來出差的,是來找最后的機會。你也知道,最近金融界不景氣……HR給了我們一段時間的緩沖期,不過,年底H1-B也就失效了。” 6、“說起我的近況,才真覺得做人失敗。”莫靖則說,“一心規劃的人生,沒有一件事情如意。” “我相信,你還在自己規劃的正軌上。之前的努力和付出,也不會都是徒勞。就像漂流的時候遇到險灘,翻在水里,爬起來,接著劃就是了。” “要是,船都不見了呢?” “沒那么凄慘,你也沒有傾家蕩產,只不過,需要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梁忱盯著他的眼睛,“我知道,在你心里,最難的,是如何面對周圍的人。” 莫靖則淡淡一笑,算是默認。從躊躇滿志,到一無所有,來到大洋彼岸的十多年,猶如一場浮生大夢。 “你的學識、你的經驗、你的能力,這些都還在。”梁忱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說著說著笑起來,“應該還有些積蓄。無論去哪里,做什么,都能做得不錯。”她輕輕握住莫靖則的手,“在我心里,你也是個耀眼奪目的人。” 莫靖則伸開雙臂,將她擁到懷里。窗外的雪更大了,雪花撲簌簌地落下,在路燈昏黃的光暈中,連成一條條密集的絨線。墻邊壁爐式的取暖器散發著炭火一般的紅光,兩個人擁抱著,將頭枕在對方的肩上,心中都感到安穩和溫暖。 “真可惜,才見面,你就要走了。”梁忱的聲音悶悶的。 “這樣,或許也好。”莫靖則自嘲地笑,“相處久了,會破壞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這么沒自信?”她輕聲笑起來。 “我的女朋友,應該說,前女友,前些天嫁人了。” 梁忱離開他的懷抱,坐正身體,“既然是前女友,遲早都要發生。” “之前,我們在一起八年。她在和我提分手的時候,告訴我,她要和別人結婚了。” “一個女生,肯用八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