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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景象了,如今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說:“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而她身上的氣度仍然沒有改變,從容自在,聰慧靈動。 “當然記得。”莫靖則笑,“初中時在榜單上壓了我三年。” “是因為這個呀。”梁忱也笑,“也沒有吧,你也考了好幾次第一呢。” “沒你次數多。”莫靖則故作認真,“我數過。” “老黃歷了……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你也住在波士頓嗎?還是剛到?” “我在紐約,這次來……出差。”莫靖則隱瞞了真實原因,“本來還要再去芝加哥,看天氣,飛不成了。” “都快圣誕了,還要繼續公出呀。” 莫靖則笑了笑,沒有作答,問道:“你呢,航班取消了?” “是啊,來這邊工作好幾年了。本來打算趁圣誕假期去牙買加,現在看,機票和酒店都要改期了。” “我大概不必改期了,本來約的今天碰頭。”莫靖則微微搖頭,“現在也不必去了。” “也好,明天是平安夜,還來得及趕回去和家人團聚。” “那只能‘舉杯邀明月’了。”莫靖則輕笑一聲,“對了,你爸媽都在這邊吧?不和他們過圣誕?” “我爸媽呀……”梁忱抿了抿嘴唇,彎彎的眼睛依舊帶著笑,“他們很早就分開了,在我們來美國一年之后。” 那應該是高二的寒假,莫靖則記得,當時他給遠在美國的梁忱寄過一張新春賀卡,如同石沉大海,自此再無音訊。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也以為這件事早已經被時間碾壓為齏粉。而此時看著面前沉靜微笑的梁忱,他忽然想起自己將信封投入郵箱時,緊張不安的心情。 然后,是漫長的等待,五彩愿景漸漸變成灰白。他很想問梁忱,你是否收到了那封信。但此時此刻,卻沒有了詢問的勇氣。 金融危機席卷全球,莫靖則在深秋時節失去了華爾街的工作,相處多年的戀人在短短一個月里另嫁他人。而他為了保住在美國的合法身份而四下奔波,他放低身段,聯絡各地的同學舊友,想要在公司或科研機構找到新的職位,或者退而求其次,重新回到學校,轉成學生身份,然而在裁員狂潮中想要找到容身之處談何容易,飛往芝加哥的行程又被一場暴風雪阻隔。他想,即使去,大概也沒有翻盤的勝算。機場里人潮如織,他內心卻如一片曠野。 此刻落落大方站在面前的,是他人生中第一個需要正視的對手,也是第一個令他感到失落和挫敗的人。 而他心中,卻涌上一絲暖意。 2、 自從那次運動會后,莫靖則發現自己常常能遇到梁忱,走廊里、cao場上、教研室里,他們的名字總被老師們同時提起。也發現原來她家和自己家并不遠,她和自己一樣,也是騎車上下學。從學校出來,沿著林蔭路騎上一道長長的緩坡,路過一帶繁華的市場,到了一個丁字路口,正前方是一個小公園,然后他向左轉,她向右轉。上學時,每天她都會在七點零五分路過丁字路口。他或者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就和她一前一后騎到學校去。 一次他騎過路口,看見梁忱把自行車支在一旁,彎著腰,似乎在檢查氣門芯和車胎。從她身邊騎過時,莫靖則想停下來問問她是否需要幫忙。但之前他從來沒有和梁忱打過招呼,于是猶豫了一下,又繼續向前騎去。然而她似乎也算不得陌生人,莫靖則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在到達下一個路口時,順勢停了下來。剛側身回頭,就發現梁忱已經不緊不慢地騎過來,和他之間隔了一輛自行車,停在斑馬線前,等著紅綠燈。 暑假依然要去數學競賽班。梁忱報了名,依舊是隔三差五就要缺席。有一天莫靖則出門時耽擱了一些,到達學校門口已經晚了十分鐘,卻看到梁忱背著書包,從樓梯上施施然走下來。“今天的課取消了?”他問道。 “沒,”梁忱揚了揚手中的報紙,“今天不想上課,我就溜了。” “去哪兒?”他問道。 “博物館。”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報上說,有一具剛挖到的恐龍化石。” “哦。”莫靖則點了點頭,和她錯肩而過。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那個,是什么龍?” 那天他們看到了七千萬年的恐龍化石,還有猛犸象和披毛犀。有許多魚類的標本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另一個廳里擺放著各種填充動物,布置成森林里的景象。梁忱說起,在美國的國家公園里,能看到野牛、麋鹿、狼群、灰熊…… 莫靖則問:“你爸爸去過那邊?” “他說等著我一起去。”梁忱笑,“但是他會經常給我寄雜志,。有一期就介紹了幾座國家公園。你如果想看,下次我帶給你呀。” 那個假期里,他從梁忱那里借過幾次雜志,兩個人就約在丁字路口的公園,有時推著自行車,一人買一根冰棍,一邊吃,一邊聊些書中的趣事。然后也不再多說什么,就這樣互道再見。 開學后,兩個人依舊像陌生人一樣,見面時沒有微笑和問候。放學路上,他和幾個男生在一起;她和一群女生說說笑笑。他們的名字依舊掛在學年榜單的第一位和第二位。直到冬天上競賽班,兩個人又一同翹了課,依舊去了博物館,看臺灣蝴蝶展。出來時下了一場雪,所有汽車都龜速行進,公共汽車站滿是翹首以待的人。梁忱說:“不如我們走回去吧。”他們踩著嘎吱嘎吱的積雪,莫靖則想起來,問:“你為什么總盯著窗戶看?” “霜花呀,總覺得是一條路,可以通到另一個世界里。”梁忱眨了眨眼睛,“或者是,特別遙遠的地方。” 莫靖則笑,“難道是西伯利亞。”他想起了,想順勢問一句,是否有介紹北極的文章,但最終卻沒有說出來。 “那,接下來你打算去哪里?”梁忱的問話打斷了莫靖則的思緒。 “去火車站吧。”莫靖則低頭看了看手表,“不知道還有沒有回紐約的車票,大巴估計是停運了。實在不行,就在波士頓多住一晚。” “趕回去有急事么?” 莫靖則搖了搖頭。 “不如……一起過圣誕吧。”梁忱側頭,“不嫌棄的話,我家還有一間客房。” 3、兩人搭乘出租來到查爾斯河的北岸。梁忱在一所高校下屬的研究機構任職,就住在坎布里奇。風雪愈發大了,出門不遠就有便利店,買了足夠的食物,做好大雪封路的準備。冰箱里還有一包速凍餃子,兩個人煮來吃了。將暖風開大,一人披了一條毯子,各自占了一張沙發,聊起這些年的經歷。 莫靖則問:“后來你有去黃石么?” “有呀,不過是和朋友一起。” “Coy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