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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料往石板上滾去。 大約來回滾了三四下,紅色的“大象”重現在石板上了。 顏青竹這才覺出妙處,道:“為什么這顏色只落在剛才畫過的地方,別的地方沾不上?” 不等巴瓦蓬回答,顏青竹又猜測道:“一定是你剛才涂抹的東西起了作用!油水不相溶,剛才勾畫的墨色和紅色油料都是有油料的,能讓墨色顯現。而石板上的其他地方,滾上了膠,粘不到油料!” 巴瓦蓬嘻嘻笑了起來,“不錯呀!能想到這么多!不過看破不說破,我這兒還給弟妹變戲法呢。” 阿媛笑道:“巴大哥,你盡管變來,我對這些原理一竅不通,看著確實新奇得很。” “還是弟妹給面子。”說罷,他從箱子里拿出一張宣紙,平鋪在石板上,按壓后揭去,“大象”又變到了紙上。 顏青竹徹底看明白了,激動道:“我懂了,這不是什么戲法,是個新式的印刷法!” 顏青竹看到巴瓦蓬上滾碾的時候就猜到這是印刷,但當時還不敢放膽說出。因著他平常了解的印刷法無論雕版印刷還是活字印刷,都是需要雕刻原稿在木板上的。而且需要反面雕刻,這樣印刷出來的圖樣或字體才是正面——這是一門需要勤學苦練才能習得的技藝。 做一套雕版印刷所費的人力物力時間都是起碼數天以計,越是復雜的圖案,越需花功夫。若是局部要印不同的色彩,還要做套印。 從前曹秦盟給的幾副原稿,顏青竹就是拿去做了套印。花費的時間和錢財他心中有數。雖然最后賺了不少錢,他也沒想過再把別的好圖樣通過套印印刷在傘畫上。 因為曹秦盟的水墨畫只有黑白兩色,套印的成本還算在能接受的范圍內。而花花綠綠的彩色圖樣,用套印的成本可想而知。 花費那么多,他足以讓傘坊里的傘畫師畫上不少圖案了。圖樣還能靈活多變,比套印單一花紋更實用。 而眼前這種印刷法,顏青竹雖還未全然見識,但光是不需要雕刻,只需要會臨摹即可,這點已是個足夠大的優勢。 巴瓦蓬斜了顏青竹一眼,不滿道:“啥都被你知道了,真沒勁!” 顏青竹卻驀地有了極大興趣,“什么沒勁,有勁得很!你快跟我說說這種印刷法的諸多事項,我都要聽!” 巴瓦蓬抱著臂膀,眼睛朝著房頂,“不講。” “我讓阿媛給你做水晶肴蹄!”顏青竹放出了殺手锏。 巴瓦蓬終于把昂著的頭擺正了,“還要雞湯煮干絲,清燉蟹粉,紅燒獅子頭。” 顏青竹看向阿媛,請求援助。 “娘子,辛苦你了。” 巴瓦蓬也笑著附和道:“弟妹,辛苦你了。” 阿媛笑道:“也不是不行……不過,我要珍寶閣新出的蝶戀花鑲玉步搖,你,親自去買。”她說這話,是看著顏青竹的。 小妻子難得向自己要點東西,顏青竹哪有不同意的,趕忙應下。 阿媛這才滿意道:“趁著菜市沒收,我去買材料了。你們在家談論這個……新式印刷術,要是餓了,先讓喜梅給你們幾個糕點墊墊肚子。” 巴瓦蓬笑道:“弟妹莫怪我貪吃,我這是逮著機會給你謀福利呢!” 阿媛已拾了籃子出來,聽他打趣,笑道:“那就多謝巴大哥了,只是這規矩一旦成了,以后你想吃我做的菜,必得給我謀福利才成。” 巴瓦蓬望著她走出門的背影,哈哈笑了兩聲。 “弟妹這性子,倒跟我很像啊,指不準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顏青竹忙拉著他走到石板前,催促道:“快說正事。” 巴瓦蓬又拿著滾碾抹了一遍顏料,拿紙覆蓋著又印出一張來。 “若是前面的準備工作做得好,這樣一滾一印可印上千張。換圖樣和顏色的時候,把原先的圖案打磨掉,重新畫就行。若是一天印不完,在石板上抹些醬油,第二天擦去醬油,還可以繼續印。” 顏青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不到自家醬油還有這種效用。 巴瓦蓬說罷,又拿出箱子里的物事向顏青竹一一講解。 首先是巴瓦蓬最初畫稿的用紙。 “這個是糊了漿糊后晾干的宣紙,漿糊用糖,鹽,面粉調煮。這種紙的表面有一層薄膜,方便吸附藥墨,另外,紙晾干后也稍有濕度,能保持半透明的樣子,方便套在原稿上臨摹。” 而后,巴瓦蓬又拿起剛才用過的小瓶子,“這個就是藥墨,剛才畫畫用的,雖是黑色的,但最終的圖案顏色跟它無關,只是看你用什么顏料。” 接下來是其他一些剛才使用過的瓶瓶罐罐。 “這個是松香粉,抹上可以讓石材吸附藥墨。這個是牛皮熬制的膠油,可以讓沒涂抹藥墨的地方酸化。涂好之后,又把它們擦去,但因酸化的石材受水拒墨而無色,未酸化的部分拒水著墨而顯色,這樣便將字畫按原樣印在空白紙頁上。” 顏青竹雖不太明白他說的這些字眼,但大體原理是搞明白了,不禁贊嘆道:“這是哪個能工巧匠想出的東西?實在太厲害了!” 巴瓦蓬眨眨眼,笑道:“能工巧匠?呃……倒也算是能工巧匠。不過不是我們大華朝的能工巧匠,是來自西方的能工巧匠。嗯……應該叫發明家更合適。” 西方?發明家?顏青竹對這些詞感到陌生。 巴瓦蓬見他懵懂,耐心解釋道:“不是佛教里那個虛幻的西方極樂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一個地方,整個西方很大很大,要遠渡重洋才能到達,那里就像我們東方一樣有很多國家。” 顏青竹覺得光從他的幾句描述中很難想象那是個怎樣的世界,但那個世界里有這樣的能工巧匠,這讓顏青竹很是向往。 巴瓦蓬見他好奇,也說得起勁,想到什么,又道:“顏兄弟,你知道嗎?你的‘楚腰’就是很厲害的發明,你在西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發明家。其實,對西方人而言,傘本身就是了不起的發明。在從前,西方人是不打傘的,他們的傘甚至不能叫做傘。龐大的鯨魚骨架做成傘骨,上面是抹了蠟的厚布,傘柄是很粗重的木棍,否則撐不起來。哈哈,你能想象嗎?誰會搬出這么個龐然大物去躲雨?” 顏青竹聽著,也哈哈大笑起來。 巴瓦蓬又道:“還有更好笑的,他們覺得下雨是那個叫“上帝”的神對人的懲罰,如果拿傘遮擋,是對上帝的不敬。如果我們的傘沒有流傳到西方世界,恐怕他們的貴族行在外面,只能靠馬車和轎子躲雨,而他們的貧民若找不到一處屋檐,那就得接受上帝懲罰了。”說罷,他禁不住自己先大笑起來。 顏青竹覺得他的描述在自己看來實在難以想象。畢竟傘在當下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再貧窮的人家還不至于拿不出一把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