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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寡婦越說越來氣,卻被阿媛截了話,“嬸子,這事兒上,你可糊涂了。張老三最后不再相逼,并不是害怕什么,只不過他終于想明白,我這樣的人,做不了他的兒媳婦罷了。” 石寡婦啞然,想了一瞬,眉頭都皺到一起,終于是明白了什么。 阿媛挑了挑暗下的油燈,心中有些疲憊,緩緩道:“張閏生是張老三獨子,雖是癡傻,卻得到張老三全部的疼愛。張家在東溪村家大業大,張老三雖是愛子心切,也知道偌大的家業不可能交給一個傻子。所以他要給張閏生娶媳婦,將來的孫子若是正常的,他自然把家業交給孫子,若是不正常,他恐怕只能從族中過繼一人落在張閏生名下。張老三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將來的孫子還能看護到長大成人,接掌家業么?所以,兒媳婦才是那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石寡婦聽得若有所思,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今兒個我也是聽出名堂了,邱氏這婆娘早就和張老三勾結上了,張老三雖沒明面上來見過你,肯定聽邱氏講了不少情況。張閏生那傻子更是糾纏了你這么長時間,定是邱氏這婆娘給她指了路來的!”石寡婦說到此處,氣得一拳頭落在桌子上,油燈被晃得撲閃。 “我要早知道那傻子是誰,第一次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再也不敢來!邱氏那婆娘,我阻了她一次,沒想到她還敢來次更大的。下次見了面,休要我給她好臉色看!”石寡婦見阿媛垂頭不語,知道自己把話題扯遠了,忙又問道:“張家早就把你打聽好了,臨了又發覺不合適,這是為啥?難道邱氏撒了謊,張老三過來發覺和那婆娘講的不一樣?你懂那么多東西,咱村里人都對你佩服得不得了,他張家還有啥心思?” 阿媛聽著石寡婦的聲音已有些嘶啞,提了桌上的水壺給她倒了一杯。看著石寡婦一咕嚕喝了水,阿媛才道:“嬸子今日有沒有發覺我與平時不同?” 石寡婦脫口道:“自然是大有不同!我跟你已算熟絡,可你對著我尚且話少。我本以為你今日見了那么大陣仗,要嚇得哆嗦呢。沒想到你那么厲害,說得那張老三啞口無言呢。我看啦,八成就是你太能說會道了,張老三怕你過了門欺負他兒子吧?” 阿媛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將桌上的那張紙收到懷里,燈光昏暗,石寡婦也未在意。阿媛慢慢抬頭,目中流出深意,“恐怕不只是怕我欺負他兒子,更是怕我將來侵吞了張家財產。我平時沉默寡言,村里人都覺得我害羞靦腆,想必那邱氏對我的印象也不例外。加之我成了孤女,家中又有外債,一時倒顯得人人可欺了。張老三和邱氏便是吃準了我性子軟,才敢直接抬聘禮上門。我越是顯得與平時不同,張老三越是懷疑邱氏撒謊,也越是曉得不能找我做兒媳婦。做張老三的兒媳婦,就是要軟弱無能,老實可欺才好,我這樣的,只怕等張家老兩口一閉眼,就找了相好的,攜了家產私逃。丟下閏生一個,豈不可憐。” 石寡婦聽阿媛把自己說得這般惡毒,一時晃神,半晌才笑道:“你哪能是這種人啦!不過,叫他們以為你是這種人也好,莫再打你主意。” 一時,她明白自己剛才想的簡單,又嘆氣道:“這下曉得那五兩銀子是買了個太平,雖不是白花,還是覺得心疼呢。阿媛,嬸子可不是圖你那些錢,就是想你將來好過些。” 阿媛見石寡婦那皺眉的模樣,心下卻有一絲絲的暖。一個女性長輩,像母親一樣cao心自己的事,這是多久都沒有的事兒了。 阿媛握著石寡婦的手,“我當然知道嬸子不圖我什么,嬸子真心對我好,我將來若是發達,必定要回報嬸子的。” 石寡婦心下一笑,一個女孩子,說什么發達不發達?就算要發達,也得等身邊那個男人發達。倒是顏青竹娶了阿媛的話,一定是要比現在一個人的生計好的。石寡婦好笑之余,心中卻是領下阿媛這份情意,反握住阿媛的手道:“你將來找個稱心如意的郎君,把日子過好了,便是回報嬸子了。” 兩人又閑話幾句,石寡婦心中快慰不少,見夜已深,便囑咐阿媛早些睡,自己也回了屋。 這回躺在床上,石寡婦卻又琢磨起了別的事。阿媛,她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到底哪里不一樣,石寡婦卻沒機會再想,她睡意綿延,很快屋子里就有了輕微的鼾聲。 一燈如豆,阿媛披散了頭發,梳理了一番,又脫下外衣掛到一旁,準備歇下。轉身時,正瞧見桌上的銅鏡,便又坐到桌邊,細細朝鏡中端詳。 還是那張圓圓的臉蛋,皺眉時,額頭卻有了隱隱的幾條細紋。那是以前絕對沒有的,但她又說不清到底什么時候有的。 催人老的并不是歲月,而是那些郁積在心中無法抹去的傷痛罷了。 阿媛朝鏡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不管怎樣,活下去是好的。 她今天很厲害呢,以后人家都不來找她麻煩了,也讓許多人知道她并不是好欺負的。 如果當初對待吳有德,她也有這種氣勢和頭腦,也許就不必多吃那么多苦了。 可她知道,并非她變聰明了,只是,世事已將她逼迫得聰明。 阿媛看著鏡中的笑,越看越像帶著些苦澀,干脆不笑了,朝著鏡子使勁吐了舌頭,翻了白眼,像小時候伙伴間的惡作劇。看著披頭散發的自己大半夜在鏡中扮鬼臉,頓時覺得又怪異又好笑,自己真是幼稚極了。她笑出了聲,笑得翻倒了鏡子。 院墻處卻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在深更半夜驀地響起,真像驚雷那般駭人。阿媛嚇得立馬止住了笑,那聲音,像是有人從院墻上摔下來了,她似乎還聽到那人壓抑著“啊”了一聲,是摔疼了吧? 也是,石寡婦家的墻,可比一般人家高。 是小偷嗎?村里多少年沒聽說有小偷了?小狼就守在門口睡著,有陌生人來它不可能不叫。除非是……! 阿媛聽得隔壁石寡婦還有鼾聲,心便放下一半,披上外衣拿了燈盞便朝外走,開門時小心翼翼,生怕就吵醒了石寡婦。 如果石寡婦知道了閏生半夜還來找自己,非得把他打得屁股開花不可。可張老三那邊剛平息下去,阿媛可不想把事情鬧大,得好好想個辦法把閏生哄走,且讓他以后都別來找自己才好。 正思量間,人已走到院墻處。模模糊糊中,看到確實有個人影,他晃動著手臂,好像是在撣身上的灰塵。看身量,倒是與閏生相仿的。旁邊的小狼正伏在他腳邊,溫順地搖著尾巴。 白天自己對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還有……他該被那么多人嚇壞了,如今偷偷來找自己,一定很多委屈和不甘要傾訴。 阿媛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夏夜的風輕輕拂過,鼻尖突感有種奇異的味道混雜在涼爽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