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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僚屬自然強似跟著衛琇遠赴青州。若要細究起來,大約也只有對脾胃三字能解釋吧。 “仲澤不必拘禮,我不過暫代過幾堂課罷了,不是你的正經師傅。”衛琇笑著道,他第一天見到祁源便覺他是可造之材,幾番察考下來,可以說是洛京士子中的翹楚了,只不過有些恃才傲物和死心眼。 “是,”祁源揖了揖,頓了頓猶豫道,“夫人好些了么?” 衛琇聞弦歌而知雅意,知他想說什么:“我自有分寸。”仍舊和顏悅色,卻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是弟子僭越了。”祁源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個衛稚舒渾身上下挑不出半點毛病,就是對這妻室著緊得不像話,明知今夜風波將起,仍然執意要親自守著她,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 要做大事的人為兒女私情所羈絆,實在不是什么好事,祁源本想旁敲側擊地勸諫幾句,沒想到才露個話頭就叫他一把掐去,祁源對那姜二娘便有些看不順眼:不過生得美一些罷了,也不見得有什么旁得過人之處,將郎君迷得神魂顛倒,真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紅顏禍水。 到了晌午,風浪稍息,又見水闊帆遲的浩莽之景,鐘薈水窗倚枕歇了半日,眩暈之感減輕了一些,能扶著艙壁起來走動幾步了。 因著夫人身體不適,整個船隊都放緩了速度,紅日西沉入江之時正好行至一處葭葦繁茂的江汀,衛琇便下令維舟野岸停泊過夜。 交丑之時,夜闌人靜,惟聞船唇嚙浪的輕柔吞吐聲。 衛琇去了祁源舟上議事未歸,船家女阿萍奉命在艙內侍奉衛夫人。 阿萍雙目緊閉,呼吸勻而淺,背靠艙壁箕坐著,離衛夫人的臥榻約五步遠,江月從窗紗中漏進來灑在她年輕的臉龐上,比白晝時更顯光潤。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鴟鸮的鳴叫,阿萍猛地睜開眼睛,舒展了一下手臂,又左右轉了轉脖頸,然后如夜行動物一般悄無聲息地站起來往榻邊走去。 阿萍趕緊道:“娘子莫怕,是夜潮了。”一邊從袖中摸出把锃亮的匕首朝她背上抵去,刃尖觸到她的那一剎那便覺得不對,手上傳來的感覺分明不是皮rou而是甲胄。 心下大叫一聲不好,待要反應卻是來不及了,床上之人反手一刀,這個殺了不少人卻還稱不上老手的少女來不及喊出聲來,頭顱便滾落到了地上。 須臾之間,外頭熱鬧起來,只聽舟人相喚,甲板上倉皇的腳步聲如擂鼓一般,鐘薈迷迷糊糊之間微微動了動,衛琇用唇蹭了蹭她臉頰,用手捂住她眼睛,輕聲道:“是夜潮來了。” 鐘薈安下心來,動了動腿腳接著睡。 說是夜潮,卻不聞加纜扣舷之聲,過了一會兒反倒是兵刃相接和喊殺聲四起,間之以撲通撲通的重物落水聲。 鐘薈雖在睡夢中,五感卻不是全然封閉,不知不覺做起亂夢來,眼前仿佛是阿晏在與人纏斗,一時不敵,那寒光閃閃的劍鋒已經遞上前來,鐘薈想撲上去擋,可兩條腿仿佛被什么纏住,低頭一看,原來是陷在了沼澤中,接著整個身子開始跟著往下沉,泥漿眼看著已沒至口鼻。 行將窒息之際,鐘薈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耳邊交戰聲比夢里更清晰,她探手一摸身旁,身邊分明沒有人,不由心中大駭,騰地坐起,兩眼空洞而徒勞地盯著前方,凄然又驚惶地喊了聲:“阿晏——”聲音顫得走了調。 衛琇此時身在艙外,傷口包扎到一半,一聽里頭動靜便沖了進去,攬住鐘薈一邊拍撫一邊道:“我在這里,阿毛,我在這里……” 叫了三四遍,鐘薈總算從夢魘中清醒過來,整個人一松,背上汗如出漿,軟軟靠在他胸口,安心不過片刻,突然意識到鼻端有股血腥氣,驚恐道:“你受傷了?” “只是一點皮外傷,無礙的,”衛琇心知她要疑神疑鬼,將她手拿起來放到心口,“真的,不信你摸。” 鐘薈爬起來摸索著點了燈查看他胳膊上兩寸來長一道刀傷,傷口很淺,也沒傷及要害,她先松了一口氣,可看鮮血地從傷口中淌出來,仍是心疼不已,趕緊從箱子里翻出傷藥出來替他上藥包扎,上藥前先要將污血擠出來,她一邊擠一邊撲簌簌掉眼淚,衛琇的血沒擠出多少,她的眼淚都快流干了。 一邊包扎一邊忿忿地數落她:“不是說護衛都是高手么?要你自己上前去做什么?” 衛琇低著頭任她教訓,見她說著說著又急哭起來,便用那只沒受傷的手給她擦眼淚:“我一早知道無虞才去的,如今有了你了,我哪里敢以身涉險。” 鐘薈狠狠地瞪他:“說的什么混帳話!沒我你也得好好愛惜自個兒!” “夫人教訓得是。”衛琇沒想到弄巧成拙火上澆油,趕緊連連賠不是。 說話間鐘薈已將傷口包扎好,她罵歸罵,剛剛渡過一次劫難正是綢繆情濃之時,不免耳病廝磨一番。 這一磨便苦了在船艙外等候的祁源,他遇襲時從船艙中爬出來顧不上披裘衣,又不知道上司何時召喚,眼下只能在濕寒的江風中打哆嗦。 他心里有怨氣,因對衛琇仰慕有加,自然不舍得怨,便又怨上了姜二娘。起初船艙內無聲無息,這女子沒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拖他們后腿,他還有些佩服,心道危急關頭有如此定力,大約是強似一般婦人,想來衛十一郎如此愛重也不是毫無緣由的。 正如此想著,那姜二娘便在船艙中叫起來,衛十一郎正與他交待如何善后,一聽她叫喊,扔下句“我娘子醒了!”便急急忙忙地折身回艙房中去了。 祁源呆了半晌才想明白,敢情這位夫人不是鎮定自若,壓根是一直沒醒!外頭殺聲震天,虧她能睡得那么死,這心得有多大? 祁源轉念一想,這勉強也算是別具一格的過人之處吧,就在他大逆不道地腹誹衛夫人時,衛十一郎從船艙中走了出來:“帶我去會會那些俘虜。” 第151章 審問 祁源在前面帶路, 十幾艘船擠挨著停靠在一塊兒,兩人從一艘跨到令一艘, 越過五六艘,終于來到了關押俘虜的單舸上,艙房前后各有兩名衛家部曲把守,他們身后的簾帷中傳出嘈雜的聲響。 其中一名部曲年約十七八歲, 穿一身女裝,頭上的流云發髻雖有些散亂, 可梳得十分精巧, 一看就是鐘薈身邊那兩個婢子的手筆,兩道細細的眉毛彎如新月, 上了胡粉的臉在月光下白慘慘的, 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