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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禪夫婦離京前, 衛府正在修繕,衛琇在鐘家住了些時日, 鐘夫人憐他失怙,鐘禪則因他心性堅韌頗為器重。 夫婦倆對于衛琇這個女婿再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唯一的遺憾大約是,乘龍快婿并不知道有他們這對岳父岳母。 女兒不能從自己家出閣, 且他們做父母的困在這瘴癘之鄉,連昏禮都不能出席, 兩人心中都有些酸楚。 又過了月余, 司徒鈞的旨意到了,夫夫人喜出望外:“這么說咱們能看著阿毛出嫁了?” 鐘禪覺得夫人這心未免有些太偏, 即便兒子出世時他就在房門外候著, 有時候仍然忍不住懷疑他是撿來的:“阿彡尚常山長公主,你沒什么意見?你不是不喜歡那長公主么?” “長公主同阿毛不是很親近么?”鐘夫人毫無原則地道,“我女兒看上的人還能有錯?不過你這么一說倒提醒了我, 回了京咱們得請阿姮來家里坐坐,若是心里留下疙瘩就不好了。” 這還沒怎么著呢, 已經阿姮長阿姮短叫那么親熱了!當然鐘禪只敢腹誹, 宣之于口是決計不敢的。 “哎,”鐘夫人又擔憂道,“本朝沒有駙馬被休棄的先例吧?” “這倒是沒有……”鐘禪皺著眉頭想了想, 不過難保他那驚才絕艷的兒子不會獨樹一幟開個先河。 鐘禪接了旨,將廣州的事務交接完畢,夫婦倆便打點行裝回京。他們要趕著回去走六禮, 便只帶了幾個仆從一隊部曲,輕車簡行一路北上,剩下的幾大車行李、器物和土儀則由管事安排著分批押運回京。 鐘薈自打知道父母要回京,日日翹首以盼,生怕山長水遠,一路上遇到什么難以預料的風波。 如此惴惴不安地等到八月頭上,鐘禪夫婦終于安然無恙地抵達了洛京,夫婦倆下了車,尚且來不及櫛沐,撣一撣塵襟,匆匆洗把臉,喝了碗酪漿,便急著叫人去姜府請女兒,用的還是侄女十五娘的名義。 本來是自己的女兒,如今要見上一面都名不正言不順的,鐘夫人心酸難言,鐘禪輕輕拍她的手安慰道:“女兒能回來已經是萬幸了,莫要擔心,待她同阿晏成了親便能時常走動了。” 鐘夫人拿帕子掖了掖眼角,點點頭:“是我貪心不足。” 兩夫婦羈旅嶺南多年,算起來鐘薈已經七八年沒見著耶娘,上回見面已是上輩子的事了。鐘家人大多華發早生,鐘禪鬢邊已染白霜,她阿娘眼角也生出了細密的皺紋,加之嶺南氣候酷熱,日頭毒辣,夫婦倆的膚色比離京時暗了不少,鐘薈心里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盈滿了眼眶。 鐘老太爺將孫女認回后,每年都著畫工描摹下她的畫像寄往番禺。鐘夫人對她如今的長相并不陌生,可是乍然見到換了形貌的女兒,仍然不由自主地生出怪異之感。 “阿毛?”她望著跪在面前淚眼朦朧的小女郎,小心翼翼地輕輕喚了一聲。 鐘薈再也忍不住,膝行幾步,伏在母親膝頭嚎啕大哭起來。 鐘夫人仍舊怔怔的難以置信,試探著摸了摸她的頭發:“頭發這么密,真是我的阿毛么?” 鐘禪哭笑不得:“你是摸頭發認女兒的么?”話音甫落就被鐘夫人扔過來的金簪砸中了腦門。 女兒大了,鐘禪不好再像小時候那樣摸她的頭捏她的臉,且又換了副別家小娘子的身軀,連靠得近些都有些不自在,可憐鐘大人一向胸有成竹坦然自若,到了不惑之年卻困惑起來,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 鐘夫人將女兒攬在懷中,母女倆說了會兒體己話,鐘薈的音容雖然都變了,可神氣仍舊是當年的模樣,那種疏離感慢慢褪去,鐘夫人漸入佳境,委屈和不忿便從心底翻涌上來,突然扳住她雙肩負起將她望外一推,恨恨數落道:“你這小白眼狼!也不知道來找阿娘!還不自量力地替人擋箭!” “阿紈,好容易見著女兒,有話好好說,罵她做什么呢……”鐘禪趕緊勸解道。 “就你慣會做好人!”鐘夫人順手就將手邊的繪扇朝夫君扔去,左右張望一番,沒找著什么趁手的家伙什,便徒手照著鐘薈身上重重拍了兩下:“我還打呢!” 鐘薈趕緊捂著左肩哎喲哎喲地呼痛:“阿娘,女兒知錯了,可那支箭我要是不擋,你女婿就沒啦!” 鐘禪看看夫人又看看女兒,手心手背都是rou,最要緊是,她眼下在氣頭上打了個痛快,事后回想起來少不得要心疼,到時候遭殃的不還是自己?連忙舍身忘死地擋住夫人凌厲的掌風:“夫人要打就打……阿彡吧!” “有我什么事啊!”在一旁袖著手看好戲的鐘蔚懵了,連坐也要講點王法吧,池魚被殃及也就算了,他一只過路的仙鶴,只不過在空中探著脖子看一眼熱鬧,竟然也會被牽連,這是什么世道! 鐘禪巧舌如簧:“阿紈,阿毛沒良心,活該受教訓,可今時不同往日,她這身體發膚皆非受之你我,實在是打不得,阿彡是做兄長的,理當代meimei受過。” 鐘夫人深以為然,便就坡下驢,朝兒子招招手道,深明大義地道:“大郎啊,既你阿耶發話了,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來吧。” 鐘禪又進讒言:“阿彡這孩子皮糙rou厚,夫人且等著,我去取笞杖來,免得打疼了手。” 不一時鐘禪便取了笞杖雙手奉上:“不過阿彡身子骨弱,眼看著就要成親了,夫人看在兒媳婦的面上,打五杖小懲大戒也就是了。”若是不小心打壞了可就砸在手里了。 鐘夫人打了兒子幾下,氣差不多消了,便把父子倆晾在一旁,自己親親熱熱地扯著女兒去房中說體己話。 她摞了摞鐘薈的鬢發道:“這位姜家小娘子著實可憐,你要替她好好孝順祖母和阿耶,友愛兄弟姊妹。” 這些話鐘老太爺每回見了她都要叮嚀一遍,鐘薈鄭重地點點頭:“阿娘我省得。” “姜娘子那后母著實可恨!”鐘夫人義憤填膺,“虧她也是個做人阿娘的,對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也下得去手!” 鐘薈嘆了口氣,并不是天底下每個母親都能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 “對了,你的身世……還沒同阿晏提起過吧?”鐘夫人沉吟片刻道,“你打算同他說么?” “若是他問起,我自然會把實情告訴他,”鐘薈低下頭為難道,“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