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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時那么好,可她定親的消息也在九六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駙馬出自冠蓋之族鐘氏,本人俊逸疏朗,氣韻高華,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名士,兩人家世身份旗鼓相當,很是門當戶對——這些年走的下坡路也是異曲同工。不過很多不明底細的小女郎對鐘駙馬存在不切實際的幻想,都覺得是那一把年紀的長公主占了便宜。 司徒姮過年已經二十二了,這些年來看過的美人如過江之鯽,可除了少不更事時嚷嚷過一陣要嫁衛家六郎,便再也沒有興起過招駙馬的念頭,天子前些年還會旁敲側擊一下,時間一長也就聽之任之了,只有司徒姮的親娘崔太妃始終記掛著這事,三不五時地便要耳提面命一番,可是連她都拿長公主沒法子,她這女兒看著萬事不關心,其實骨子里是極挑剔的。 崔太妃聞訊喜極而泣,連咳疾也顧不上了,當日便去白馬寺還了愿。 天子也覺這樁婚事甚是稱心如意,一來他同這三姊關系不錯,也不忍心她一直這么孑然一身,再來鐘禪是他阿耶為他物色的宰輔之材,臨終前將他外放廣州,為的便是挫一挫他的銳氣,也免得在他在天子羽翼未豐時只手遮天,天子在病榻上親口同他說過,裴霄徒有虛名,實為慵陋之輩,不足為懼,鐘禪是個能臣,只是家世太顯赫,既要用又得防。眼下鐘蔚尚主,正是將他召回帝京的契機。 天子和崔太妃各懷心思,都不想將司徒姮留到過年,一拍即合,立即下了道旨意召鐘禪回京,將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比鐘薈還早了十來日。 常山長公主后來者居上,得意非常,自是要尋機顯擺,于是時隔數年之后,鐘薈又收到了那金雕銀鏤的海棠花宴帖——這時節海棠花都已經快凋謝了,司徒姮毫不掩飾自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年常來常往的小娘子,前些年入宮的入宮,嫁人的嫁人,孩子都已經開蒙了,即便撥冗前來,他們張口閉口夫君的仕途和考績,妾室的作妖和啕氣,要不就是兒女們多么千伶百俐,司徒姮一句嘴也插不上,好容易將話題掰回風花雪月的康莊大道上,總有個沒眼色的帶著所有人共沉淪:“哎,你們手上有沒有過得去的蒙師?我家大兒眼看著就要開蒙了,現下還沒著落呢,他父親又鎮日不得閑,不耐煩管這些細務……” 立即有人冷笑道:“宋夫人,你大兒兩歲還未到,路且走不穩,你這阿娘倒是會未雨綢繆,你們別聽她的,有好的先薦給我!” 這些夫人娘子們一提起子女開蒙,個個都有一肚子話,如此反復幾回,司徒姮便覺這名存實亡的花宴甚是無趣。那新一茬的豆蔻美人倒是有不少,可他們喜愛的衣裳首飾樂舞百戲乃至于少年郎都同她大相徑庭,活似差了一輩似的——還真有好幾個按輩份論得叫她姑母姨母,一場宴席下來自覺整個人都衰朽了。 如今她有駙馬傍身,再辦起海棠宴來,心境便與形單影只時不可同日而語。以前聽那些已婚婦人掰扯家長里短只覺俗不可耐,恨不能立時拿花露洗耳朵,如今卻當作了金科玉律,巴不得一條條地拿筆記下來早晚捧讀。 “上峰送的美人最是可憎!”甲夫人蹙著柳眉道。 席間幾位夫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打不得,罵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母呢!” 甲夫人又道:“我家那色胚還說什么長者賜不可辭,便是一塊墨也要磨一磨以示承情,冷落了人家,回頭上峰問起來不好交代云云。啊呸!合著納妾還能算進考課里去?” 常山長公主心道,誰膽敢給我駙馬塞美人,我便提著刀殺上門去。 鐘薈倒是不怎么擔心衛琇,以他的性子大約會直接給人沒臉。不過她在一旁聽著,不由想起她耶娘的一段往事來。 當年她阿耶剛入中書省時,有個沒眼色的上峰便來過這么一出,那時候她阿耶阿娘才成婚,鐘禪為人八面玲瓏,不輕易得罪人,便想著先收下隨便找個偏僻的院子安置著,也不過是費點米糧罷了,哪只她阿娘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最后還是鐘老太爺做主,命人將他兒子無福消受的這份大禮送了回去,不過她阿娘醋癖的名聲仍舊不脛而走,成了全洛京出了名的妒婦。 鐘夫人好多年咽不下這口氣,每回夫婦倆有什么口角,便要翻這筆陳年舊賬,一翻舊賬必定以鐘禪滾去書房睡冷榻告終。 鐘薈忍不住又腹誹她阿耶這事做得不地道——她阿耶什么都好,只是處事手段太過圓滑,總想著面面俱到兩全其美,有時候傷了親近之人而不自知。 連著幾日風和日麗,三月的廣州仿若初夏,鐘禪貪涼,早早換上了薄羅衣裳,正靠在竹榻上握著一卷前朝的札記閑閑看著,突然覺得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鐘夫人的琴聲叫夫君打斷,不悅地斜他一眼:“說過多少回了早晚風涼,叫你多披件衣裳,總也不聽,凍死你算了!” 鐘禪從榻上坐起身,拉著鐘夫人的手,直直地望著妻子的眼睛道:“阿紈,若是哪天我先死了,你就趕緊改嫁吧,找個人替我好好疼你?!?/br> “起開!”鐘夫人將他的手一甩,“這話跟你那寶貝疙瘩好翠袖說去!” “翠袖是何人?八百年前的事兒怎么還惦記著,章定國那老東西,自己收了個燙手山芋不知怎么辦便來禍害我!阿紈莫氣了,仔細氣壞了身子,我把心剜出來給你看……” 鐘禪話說到一半,便叫一件外裳兜頭罩住,他隔著衣裳猶自說個不停:“就知道你心疼我,莫要擔心,我身子骨可旺健了,方才定是女兒想我?!?/br> “女兒要想也該先想我!”鐘夫人不服氣道。 鐘禪捏著夫人的肩膀哄道:“好好好,夫人說的都對……” 話音剛落,竹簾外傳來婢子的咳嗽聲,因郎君和夫人鶼鰈情深,黏糊勁堪比膠牙餳,下人們都不敢貿貿然打擾,哪怕是大白天掀簾子前也要弄出點聲響。 鐘夫人紅著臉將夫君推開,撫了撫肩頭的褶皺。片刻之后,婢子打起竹簾走進屋子,將一個雙魚匣呈上:“郎君,夫人,家里來書信了?!?/br> 鐘禪打開匣子,展開絹帛,掃了眼字跡道:“是阿耶寄來的。” 讀著讀著,笑意慢慢氤氳開:“阿毛同阿晏定親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應該是明天的更新,碼完了想放入寸稿箱,結果手一抖點了直接發表。。。 第142章 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