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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0

分卷閱讀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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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氏家學設在茅茨堂,堂屋面闊五楹,十分軒敞,取的是“慕唐虞之茅茨,思夏后之卑室”之意,又表明了謙退的治學態度,不過鐘蔚和謙退是八桿子打不著關系的。

    他是個天生的刻薄胚子。

    鐘蔚出自鐘鳴鼎食之家,往上數三代司徒氏給他家人提鞋都不配,兼之生而早慧,確有幾分真才實學,模樣又生得十分對得起耶娘,那種睥睨天下的傲氣便刻入骨髓。他不但天賦過人,而且對自己夠狠——小時候主要是為了與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病秧子meimei爭寵,狠著狠著便成了習慣,懸梁刺股也甘之如飴了。

    得天獨厚的天資加上勤奮刻苦,自然是少年得志,十五歲時便已成為名噪京都的名士,朝廷三征五辟,被他阿翁和阿耶強壓了三年,十八歲時以員外散騎侍郎起家,即便為了避他阿耶之嫌不能入中書省,一年后入侍中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誰知就遇上了楊氏叛亂那檔子事。

    先帝屏著最后一口氣將鐘禪外放廣州,把他幾位叔父明升實貶,顯然是打壓鐘家為了兒子鋪路的,鐘熹不是衛昭,向來圓融處世,深知嫡長孫是個容易禍從口出的刺頭,便索性讓鐘蔚自請在尚書省儀曹掛了個閑職,專心致志縮起腦袋做人,又怕他閑得發慌鎮日赴清言會大放厥詞得罪人,思慮再三,還是把家學交與他打點——橫豎都是自家人,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鐘蔚眼高于頂,旁人家世、天賦、才學、相貌、刻苦但凡有一樣不足,他便要對其嗤之以鼻,能入他法眼的屈指可數。此外,他也受了祖父鐘熹和父母的影響,對男女一視同仁,并不因為對方是女流之輩而放寬標準。

    這么些年能叫他覺得朝夕相對也不厭煩的大約只有衛七娘,不過那時候衛六郎與鐘十三娘先一步議親,他和衛七便不可能了,何況衛七娘對他也沒意思——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與這么挑剔又難相處的人過一輩子。

    常山長公主司徒姮不愧鳳子龍孫,眼光不能拿常人的標準來衡量,此刻她正支頤望著正襟危坐雙眉微蹙,顯得十分不好相與的鐘蔚,打心里覺得這兩個月的苦讀真是值了。

    鐘蔚雖看*之內萬事萬物都不順眼,到底不是天生地育的,對骨rou至親還算網開一面,加上這些學生確實無可挑剔,饒是他也覺得在此明經育人是件難得的賞心差事。

    鐘家的規矩看著松散,可學問一道上卻極謹嚴,家中子弟無論智愚一律四歲開蒙,十歲之前必須熟通五經——就是打也得打通,所以家學里的本族子弟無論資質如何,根基都打得很穩固;而那些以文賦敲開鐘家大門的文士就更是天賦異稟了。

    只除了新來的這位蘇姓郎君,學問底子比洛水底下的淤泥還稀爛就不必說了,還再三對他這個先生胡攪蠻纏——你說往東,他偏要說往西未嘗不可,不是殊途同歸么?

    偏偏此人不學無術,卻有幾分捷才,工于狡辯,輕易與他掰扯不清楚。一上午兩人你來我往辯了幾個回合,鐘蔚覺得上竄的邪火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這日講的是,鐘蔚順帶著將五帝提了一嘴,一臉譏誚地道:“本來如此淺顯的東西是不必提的,不過你們中有人底子太薄,就勞駕各位耽待些了,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有所指地睨著司徒姮道:“圣人言:‘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故而也不算全無益處,”又拿腔拿調地將書翻過一頁道,“這一節誰有什么疑問么?若是沒有……”

    “鐘先生,弟子有!”常山長公主不見外地道。

    鐘蔚挑了挑眉,這姓蘇的小子臉皮是鐵鑄的么?適才那番話就是為了臊得他不敢再造次,沒想到毫無用處,他連為人師表的體面都不打算要了,只作沒聽見:“那我繼續往下講。”

    “先生先生!弟子有疑問!”司徒姮拔高了嗓門道,她為了學男子的聲氣不得不壓低聲音,顯得十分怪異。

    其他學生都看向鐘先生,他只得清清嗓子道:“你說罷。”

    “弟子有一事求教,緣何這五帝卻有六人?”司徒姮掰著手指道。

    鐘蔚死命憋著笑,伸手點了點諸弟子中最年幼的鐘九郎:“小九,你來說說。”

    鐘九郎才十一歲,聞言向司徒姮作了個揖,脆生生地道:“德合五帝座星者為帝,故六人而為五。”

    鐘蔚撩了撩眼皮,大約覺得這位蘇郎已經蠢笨無知到了值得憐憫的地步,難得耐下性子溫言道:“明白了么?”

    司徒姮朝鐘九郎眨了眨右眼,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肌膚白皙,跟個瓷娃娃似的,一見就令人心生歡喜。

    鐘蔚見他連個十來歲的孩童都不如,竟然不以為恥,還有心思擠眉弄眼,簡直嘆為觀止。

    司徒姮卻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繼續替他拓寬眼界,撓了撓下巴道:“依弟子看這不過是漢儒穿鑿附會之詞罷了,不過是為了合五德之說,于理不通,去遂人而以伏羲、神農、皇帝為三皇,更以少昊、顓頊、帝嚳、堯、舜為五帝,亦是為彌其縫補其闕而已。”

    鐘蔚感覺手心有些發癢,差點當堂捋袖子,今不把這豎子辯趴下看來是不能了局了,侍立一旁的書僮十分有眼色——伺候這種人實在是沒點眼色不行——見主人上唇微微弓起,是要大動干戈的兆頭,趕緊捧了茶碗上去與他潤喉。

    鐘蔚用雙手端起茶碗,優雅地抿了一口茶,正要擺開陣勢,冷不丁瞥到一顆腦袋從門邊探出來,雖然一身書僮裝扮,眉毛一邊粗一邊細,一邊高一邊低,臉上還不知抹了什么,不過他還是一眼認出了換了殼子的親meimei,頓時一驚,一口茶水正要入喉,在半途遭遇不測,將他嗆了個死去活來。

    常山長公主打足十分精神盯住鐘蔚——要考察一個美人,失態的時候最能見出真章,打嗝、噴嚏、嗆咳、崴腳、眼里進了沙子......若是這種時候還能保持住風度,那無疑是形神俱美的了,鐘蔚的表現她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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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今年的秋天很冷,大雁南飛都比往年早些。

    衛琇想起白天的情景,懊惱地將整個人慢慢沉進浴桶里,直到水沒過頭頂。

    那樣輕佻的話脫口而出,若是叫她當成登徒子如何是好?更有甚者,若是教她誤解他因輕視而輕薄又如何是好?可看到她羞怯的神色分明又有些竊喜——這到底是個什么志趣,連他自己也弄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