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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觸動了什么心事,神情軟和了些,抬起手愛憐地將她一縷松散的鬢發(fā)捋到耳后,嘆了口氣道:“阿媛,阿姊方才說蕭家有子弟變賣祖?zhèn)鞯墓盼铮⒉皇悄笤斓模阋膊皇呛⑼耍裁丛撟觯裁床辉摚睦镆袛?shù),撇開家世不說,那蕭十娘也不是值得相交之輩,往后還是遠(yuǎn)著她些吧。” 裴九娘聞言又是一驚,蕭家真已到了如此空虛的地步么?不是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么? “家里人都是一心只想看你好的,阿姊不會編謊話來誑你,蕭家人早幾年還不敢直接在洛京賣,都在南邊找中人出手,近兩年連臉面都不顧了,京中幾家大古玩鋪子已是直接派人上蕭家收貨了。” 裴九娘蹙著眉向蕭十娘望了一眼,那雙蕭家人獨有的桃花眼叫她眼睛一疼,淚便涌了出來,貧寒又如何?綾羅珠翠她都可以不要,跟著蕭九郎,哪怕是布衣疏食又如何?且她有豐厚嫁資妝奩,日后離了京城,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個田莊,不也能過得順心如意?她一會兒覺得前途光明,一會兒又醒悟過來那些不過是海市蜃樓,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 裴五娘趕緊側(cè)身擋住她,從袖中掏出素怕替她拭淚,一手撫著她的背道:“莫哭了,阿姊知你傷心,過去就好了,過去就好了。” 蕭十娘鴻運當(dāng)頭,雙頰因興奮而泛紅,雙眸在燈下閃著光,連旁觀的好友何時離開都未發(fā)覺。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姜家二娘則是一臉凄風(fēng)苦雨,只見她擰著雙眉,緊抿著嘴唇,死死盯著紫枰。 蕭十娘得意地一笑,一錘定音地擲出了個犢采,在姜二娘一聲懊惱的嘖嘖聲中將最后一只馬送到了終點。 至此常山公主備下的彩頭已經(jīng)全叫人贏走了,說起來姜二娘也是收獲頗豐,一起頭便連贏了三局,不過由奢入儉難也是人之常情,隨后幾局接連一敗涂地就不甘心了,見那侍女已經(jīng)在常山公主示意下收起器具,她似是傻了眼:“這就完了?”又拿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常山公主。 秦二娘贏了對水晶鐲子,已是心滿意足,看著姜二娘笑笑,并不言語,心道這姜家二娘也是貪得無厭,已經(jīng)贏了這許多了,怎么還不饜足呢?難道合該她贏不成?那些一局未贏過的小娘子們還未說什么呢! 尤其是衛(wèi)十二娘,這小娘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莫說贏,整整七局只走完兩只馬。 蕭十娘好不容易時來運轉(zhuǎn),其實也頗意猶未盡,她覷了覷常山公主的臉色,含諷帶刺地道:“怎么,姜家meimei還嫌贏得不夠多么?” 常山公主心里也暗罵這小丫頭恃寵而驕,奈何叫她淚汪汪地瞅得渾身不自在,嘆了口氣叫來個侍女問了問時辰,對眾人道:“時辰尚早,不如這樣,我再為諸位添點彩頭,今夜索性玩?zhèn)€盡興。”說著便要吩咐下人去取財物。 “殿下盛情叫我們?nèi)绾胃耶?dāng),”蕭十娘上前一步,“可既是博戲,如何能叫殿下一人出彩頭,我們豈不是做著只賺不賠,無本萬利的買賣?”說到“買賣”二字特地意有所指地瞥了姜二娘一眼,“姜家meimei,你說是不是?” “蕭姊姊所言確實在理,”姜二娘似乎連想都未想便一頭栽進(jìn)她的套里,“一個勁地偏殿下的東西我也怪不好意思的,那蕭姊姊你說該如何是好呢?” 常山公主向來手面闊,從未計較過得失,叫他們一說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充當(dāng)著只出不進(jìn)的冤大頭,想起來著實有些辛酸。 “依我之愚見,”蕭十娘對方一同博戲的小娘子們抱歉地笑笑道,“想接著玩的便押上自己的財物,不能再叫殿下破費了。” 秦四娘方才最后一局差一點就贏了,卻以兩步之差惜敗蕭十娘,聞言偷偷翻了個白眼,心道你贏了這一大堆好東西充什么好人,叫我們這些一局未贏的人倒賠么?毫不猶豫地道:“玩這樗蒲怪累的,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秦家另外兩位小娘子和姜三娘也緊隨其后,表示已過足了癮。 倒是衛(wèi)十二娘聽了蕭十娘那番話很是慚愧,人家好歹還是贏了才得東西,她從頭輸?shù)降走€偏了公主好幾匹紗緞,輕聲細(xì)語道:“我身上沒什么貴重之物,只有一幅前朝鐘尚書的帖子,也東施效顰地添個彩頭,公主殿下若是不嫌棄,便也與我們同樂罷。”她還是頭一回一口氣說這么長一串話,見眾人都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常山公主受寵若驚,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連連擺手道:“十二娘切莫與我見外,我不過是略盡地主之誼罷了,鐘尚書的手書萬金難求,怎么好拿來當(dāng)彩頭。” 鐘薈只想引那蕭十娘上鉤,沒想到卻叫衛(wèi)十二節(jié)外生枝,只得道:“衛(wèi)姊姊,您拿這么稀罕的東西做彩頭,咱們又沒有價值相當(dāng)?shù)奈锛贸鰜恚f一我將你那帖子贏走了,多過意不去啊。” 常山公主聽了又是一陣酸澀,這白眼狼搬走她家的東西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輪到衛(wèi)十二娘就知道“過意不去”了? 蕭十娘本來已將那帖子視若囊中之物,叫姜二娘壞了好事,卻也只好表態(tài)道:“姜meimei說的是,衛(wèi)姊姊還是將帖子收好吧。” 衛(wèi)十二娘見他們都如此說,只得作罷:“那我便看著meimei們玩罷。”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蕭十娘和鐘薈兩人了,第一局鐘薈拿出了初局贏來的那對金簪,蕭十娘則挑挑揀揀地選了只金博山小香爐。 姜明淅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不好說什么,可心里暗暗發(fā)急,她阿姊顯然不是蕭十娘的對手,先前贏了三局已是萬中無一的僥幸,如今還不肯收手,怕是要將贏回來的東西輸干凈才罷休。 三娘子猜中了一半,姜二娘果然屢戰(zhàn)屢敗,將先前贏得的簪子和珊瑚樹都輸給了蕭十娘,可她輸紅了眼,將公主出的彩頭輸完了還不罷休,竟從手腕上捋下那對姜老太太給的羊脂白玉手鐲,往一名侍女手托的金盤上一擱,意氣用事地沖著蕭十娘道:“再來一局!” 那對鐲子一看就是好東西,通體潔白油潤,沒有一點瑕疵,難得還能湊成一對,恐怕宮中都找不出第二對來。蕭十娘看得眼睛都有些直了,秦二娘也是一震,這姜家娘子到底年紀(jì)下,行事莽撞,顧前不顧后,秦五娘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說她這要是輸了,回去如何向家里長輩交代呢? 姜三娘一見她草包阿姊撩袖子便知大事不妙,可她出言阻止已是來不及了,且她年幼言輕,誰也不把她的意見當(dāng)回事,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