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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2

分卷閱讀62

    實是我沒帶錢,怨不得令郎,待稍后見了家人必如數奉還?!?/br>
    圍觀眾人聞見那玉人一般的小郎君果真是衛家人,方才那些嘴上沒把門的都成了縮頭的鵪鶉,此刻又見這衛小郎如此有此雅量,俱都嘖嘖稱贊起來:“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樣,沒想到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肚量,將來必定不可限量,衛家恐怕又要出一只鳳凰了?!?/br>
    王大娘趕緊誠惶誠恐地擺手:“衛公子不與這賊崽子計較已是天大的氣量了,怎么還能要錢,您只要不嫌棄,什么時候想到盡管來吃,不單是這崇福寺,咱家全洛京的攤子都任你吃。”

    衛琇默默地掃了一眼正“呼哧呼哧”揩鼻涕往旁邊甩的王小郎,心道這如何能不嫌棄。

    錢自是要給的,他那碗連同那坑蒙拐騙的小娘子那碗,翌日就遣了下人來回幾十里山路專程送來,自不必提。

    此刻他只想盡早脫身去尋他六兄,便也沒有多推卻,彬彬有禮地道了謝,便放下陶碗站起身道別,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了一條道來,衛琇朝他們點了點頭淺笑了一下,他臉上還帶著羞赧的輕紅,這一笑將許多人看得呆住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衛十一郎估摸著他六兄還在與虛云禪師談天,沿著沙彌指的石階拾級而上,沿著小徑穿過一小片茂密的柏樹林,便看到了背對林子而立的頎長身影。衛琇加快腳步,正要開口喚他六兄時,冷不丁從旁邊一塊大石頭背后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將他扯住拽到石頭后面,他被拽得摔了個屁股蹲,尚且來不及驚呼,便叫一只手隔著帕子捂住了口鼻。

    “噓!”一張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臉出現在他眼前,“莫叫嚷。”不是那忘恩負義的小娘子又是誰?

    “若是叫你兄長發現你躲在這兒偷聽他和別家小娘子說話,你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鐘薈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所以一會兒我放開手了你別動也別吭聲,知道么?”

    衛琇且來不及細想這古里古怪的小娘子為何會躲在此地偷窺他六兄,先想起捂在他嘴上那塊半濕帕子的來歷,背上起了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趕緊點頭。鐘薈便緩緩松開了手。

    衛十一郎這才放開膽子吸了口氣,晚風夾雜著松柏的清香和泥土略帶腥味的氣息,兩人肩并肩蹲著,雖然那小娘子看身量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衛琇這正人君子仍舊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年幼不懂得避嫌,他卻已經十二了,便輕輕挪動雙腳往旁邊避讓了一些。

    鐘薈哪里知道這衛家柳下惠的心思,在她心里衛十一還是當年那個小崽子,和自家弟弟差不多,那時候他的頭發又軟又細,摸起來像絲緞一樣順滑,她看著那油光水滑的腦袋,竭力克制才沒上前溫故知新地薅上一把。

    ***

    他們矮著身子等了半晌,林子外那兩個人卻像石雕似的不言不動。

    鐘薈不瞎也不傻,一直知道她的堂妹鐘芊心悅衛家六郎,而她不巧是他們姻緣之路上一塊病懨懨的絆腳石。

    雖然幼時兩家大人有過戲言,但是鐘薈從未與衛玨正經議過親,倒是衛夫人一直屬意十三娘,鐘薈還未一病不起時兩人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若是鐘薈的病起得早一些,沒有那些無聊的大人架秧子起哄,說不定衛玨也不會起那樣的心思。又或者她一直茍延殘喘下去,久而久之便也不過是個纏綿病榻人老珠黃的妻姊而已。

    可惜她偏偏死得那么不合時宜,死成了一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天塹。

    活人怎么與死人較量呢?

    十三娘冒了極大的風險一個人從家中偷偷溜出來,又長途跋涉地來到這山寺,連如何回家,會不會淪落在外過夜都沒想過,她只知道衛玨今日在崇福寺清談,錯過了這一回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她有滿腹的話要對他說,這些話日日將她煎熬著,再不說出來就要將她熬干了。可真見到朝思暮想的郎君站在她面前,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一身素白禪衣的衛玨在一丈之外站著,天邊晚照將他鍍上一層暖色,掀動他衣袂的風卻一陣冷似一陣。

    鐘十一娘的幾個姊妹中,就屬十三娘與她最肖似,衛玨的目光近乎貪婪地掠過鐘芊的臉龐,旋即收了回來,垂眸規矩地行了個禮:“女公子有何見教?”

    那刻意的疏離像根冰棱扎進鐘芊的眼里,直直插到她心上,叫她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我知道我樣樣都不如阿姊,”她凄然一笑道,“也不如她討人喜歡?!?/br>
    衛六郎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道:“斯人已逝,若女公子顧念手足之情,便不該說這樣的話,如若令姊泉下有知……”

    鐘薈心道若她泉下有知自然是十分茍同,必須點頭稱是。不過鐘十三娘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她確實不如自己討喜,可要說樣樣不如就有點扯了。

    兄弟姊妹和同齡朋友之間暗暗較勁是常事,但是也有很多心機和竅門。比如她就很懂得靈活機變,作賦不如衛七娘,便轉而專攻詩歌,弈棋不如她阿兄鐘蔚,便另辟蹊徑苦練樗蒲,投壺的準頭不如九娘子,便暗暗琢磨出徒手抓蒼蠅的絕活,雖說事后被她阿娘痛打了一頓還勒令洗了無數遍手,但至少在宮宴上一鳴驚人了啊。

    可十三娘這孩子,說好聽點叫剛強,說不好聽就是軸,凡事太較真,一條道走到黑,就因阿翁說了一句她的字缺少筋骨,她就擅自將手腕上的砂袋加重了一倍,差點落下病根。

    鐘十三娘說起來也是倒霉,因著比堂姊鐘薈小了半年,從學爬學走學說話開始,什么都叫她占了先機,鐘薈一早才名遠播,又有徒手抓蒼蠅這等旁門左道加持,縱使鐘芊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練得出神入化,外人也只知鐘家十一娘,提起十三娘,只當作十一娘那面目模糊的堂妹——其實她連容貌都生得比鐘薈更出色一些。

    “我雖樣樣不如阿姊,”鐘芊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哽咽道,“可惟獨對公子的心意是阿姊比不上的?!?/br>
    衛十一郎聽到這里驚訝地挑了挑眉,洛京的民風真是一言難盡,非但市井中的大娘可以隨意對小郎君動手動腳,連世家女子也將心意掛在嘴上,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上了賊船,聽了一耳朵他六兄的桃花債,想倒也倒不出來了。

    太史公說“凡事易壞而難成矣”,果真不假,邂逅這小娘子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他就從一個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