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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

分卷閱讀10

    此以后姜老太太就再不要曾氏在跟前侍奉了,連晨昏定省都省了,曾氏樂得清閑了一陣子,等到新婚的熱乎勁過去,姜大郎開始接二連三往屋里添新人的時候,她就樂不起來了。

    再要回過頭來服軟討好婆母,姜老太太卻是油鹽不進,只拿不陰不陽的村話擠兌她,曾氏這才知道,敢情直眉楞眼的呵斥還是自己人方有的待遇!

    沒有婆母撐腰,又失了夫君的愛重,那幾年她在府中舉步維艱,連年資老些的下人都能給她臉色看,直到忍辱負重地生下五郎,又步步為營地拉攏管事奴仆,她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邱嬤嬤常常勸解曾氏,老太太雖只是個無權無勢的老婦人,但一喜一怒都牽著宮里那位。何況她這人嘴硬心軟面又酸,一根腸子通到底,其實并非難以取悅之人,持身也正,即使在曾氏最狼狽的時候也未落井下石——婆母要磋磨一個不得夫君喜愛又沒有娘家倚靠的媳婦,手段簡直無窮無盡。

    曾氏明知她說得對,可就是沒法捏著鼻子去日復一日地捂那塊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

    走投無路時為了懷上身子,她不惜顏面掃地,像個爭寵的妾室一樣使計灌醉那掃一眼都令她萬分鄙夷的男人;為了搏個賢名,她不得不壓抑著腐心切齒的憎惡,對繼子繼女笑臉相迎、虛以委蛇;為了子女的前程,她每次入宮都殫精竭慮,跪碎了膝蓋,還惟恐惹那性情乖戾的娘娘小姑不快;再讓她做小伏低討好一個下賤的市井老潑婦?恕她做不到。

    艱難的時候將臉面扔在腳底下踩也沒求得援手,順遂起來自是不必再俯就了。曾氏自覺那是給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絲顏面,卻不想那終究只是柿子揀軟的捏——不過是篤定老太太性子魯直,把她得罪得再狠也不會背地里給你使黑手下絆子。

    鐘薈對里面的彎彎繞繞情理曲折一概不知,只打聽出老太太不知因何緣故很不待見這曾氏,她之所以一病愈就來拜見老太太,一是因著原身感念老祖母的愛護之意,二來也是存著給自己找個靠山的心思——繼母不像個好人,阿耶連半個影子都沒見著,二叔長年駐守邊關且是隔了房的,長兄只比她大三歲,聽下人們話里話外的意思還很頑劣,矮子里拔將軍,便只剩下姜老太太了。

    曾氏等閑是不會踏足這院里的,鐘薈閉著眼睛也知道是為了自己的緣故,季嬤嬤這耳報神倒是當得盡忠職守。

    鐘薈避席向繼母行禮,一抬頭額上的紅腫便落在曾氏眼里。

    “你這額頭上是誰弄的?疼不疼?給阿娘瞧瞧!”話落急切地攬住鐘薈的雙肩,半屈著膝,湊近了仔細檢視傷處,那動作神情自然又親昵,絲毫沒有破綻,最難得眼眶竟微微泛紅,把個焦急到泫然欲泣的慈母演繹得活靈活現,連鐘薈都有一瞬間的恍惚,差點信以為真了。

    然而她不問哪里弄的卻問是誰弄的,就有些著相了。也難怪她慌得亂了陣腳,一個是嚴防死守的原配嫡女,一個是針鋒相對的婆母,竟然趁她不備暗渡陳倉地合縱連橫起來,這可如何得了?

    姜老太太正欲開口,卻見小孫女朝她眨了眨眼,朱唇一啟,瞎話滔滔不絕地涌出來:“回母親的話,方才女兒走在路上見枝頭兩只雀兒打架,看得出神不慎跌了一跤,磕在道旁一塊石頭上了,是女兒不小心,倒叫老太太,三老太太和母親受了驚嚇,已滾過兩枚雞子,不太疼了?!?/br>
    “下回可得多加小心?!痹相凉值?。

    她執掌中饋,這府里每個角落都有她的耳目,對方才院里發生的事了若指掌,原以為按著姜二娘的性子,就算不當面將實情和盤托出,也要扭捏造作地掉兩滴眼淚,必會惹得老太太不喜,沒想到她卻拿自己作筏賣了個人情。

    曾氏不是姜老太太,可不信一根老山參就能叫人脫胎換骨,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垂手佇立在一旁的蒲桃身上,陡然變得有些凌厲起來:“你們這些奴婢是怎么伺候的?二娘子年紀小不小心,你們眼睛生著是出氣用的么?”

    蒲桃和阿棗立即跪下來不住地磕頭。

    曾氏指著蒲桃斥責道,“你原是我屋里的,看你規行矩步又穩重少言,以為是個能擔事的,方才把你與了二娘子,沒成想連主人都看顧不好,我看你也不用在娘子跟前伺候了,去掃園子吧。”竟是要當即將她降為粗使奴婢。

    鐘薈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蒲桃,那脊背有些單薄,兩塊肩胛骨隔著衣裳微微凸起,似乎在微不可察地戰栗。

    苦rou計么?鐘薈有些拿不準,卻還是膝行上前,頓首求情道:“母親莫要攆走蒲桃和阿棗,女兒院里統共就這么幾個稍微合意的人,若是攆走了,女兒可就得自個兒端茶倒水了?!闭f完抬起袖子捂著眼睛嗚嗚哭起來——她沒有曾氏那樣的功力,無法將眼淚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不敢拿大。

    曾氏要發落的本來只蒲桃一個,鐘薈卻偏偏把阿棗一起捎帶上,這么一攪和倒好像后母尋著由頭刻薄女兒的奴婢了。

    曾氏皺了皺眉,嘴唇翕動了下,還待說什么,老太太卻看戲不嫌臺高地搓起火來:“哎喲做什么在我這里發落下人,要打要殺的也別在這屋里,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見不得這些個,大郎媳婦兒啊,不是我說你,這后娘不比親娘,手伸得太長落了話柄可就污了你那賢名兒啦!”

    大家族女眷多了,難免有些唇槍舌劍暗潮洶涌,鐘薈也不是沒見過,只不過這么擺明車馬干仗的卻是第一回見,不由暗暗嘆為觀止。

    “既然娘子替你們求情,那就罰兩個月的月例小懲大戒便是。”曾氏臉色已經有些發白,額角青筋隱隱浮現,勉強壓抑著在體內亂竄的怒氣,“欣慰”地笑著道:“我們阿嬰到底長大了,懂事了不少,阿娘惟恐那些奴婢欺你年幼,若是他們膽敢不盡心伺候,你不要怕,盡管來告訴阿娘,阿娘與你換幾個好的?!?/br>
    “是女兒不中用,令母親擔憂了,”鐘薈從善如流,“若他們啕氣我便來向祖母和母親討人,定不與你們客氣。”

    又做張做致地往外張望了會兒,忽閃著大眼睛詫異道:“對了,三meimei怎么不曾一起來?”

    曾氏眼睛里的寒芒一時沒收住,比平常多了幾分銳利,在姜二娘稚嫩的臉龐上刮過,對方卻只是瞪著一雙狀似懵懂的杏眼,偏著頭看她,仿佛真的在疑惑她的三meimei為何不來登登這“香”飄萬里的三寶殿。

    “你三meimei的鼻子是放在香爐上過世的,哪稀罕踏我這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