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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解釋道:“隴西李氏庶長子要娶河東薛氏嫡四女了,婚期定在五月初十。” “將軍是要趕去賀婚?” “搶親!”韋之遙脫口而出,旋即意識到自己講錯話,才訕訕地道:“去年曲江池畔送花神3,我見到了景珠,很是……傾心。本想托叔父代為提親,但叔父嫌棄薛氏不夠顯貴故不曾答應;托母親探聽口信,卻聽說隴西李家長公子建已有意向薛家提親。那位李公子雖然是庶出,又是續弦,但到底是隴西李家的長子,又官拜正三品中書侍郎,本來歲數也不太大,薛家更屬意他。我韋家本就比不得李家,何況……” “所以將軍不顧性命也要盡快平定南詔,通過至尊加官進爵以期薛家回心轉意?”我深覺韋之遙的想法有些好笑。 韋之遙握了握拳,“除此之外,無路可走。” 我耐著性子向他解釋,“將軍,婚期已定,六禮全了五禮,李郎君又無過錯,薛家憑什么退婚?即便強退,那無疑是狠狠得罪李家……在隴西李氏與京兆韋氏之間,將軍以為薛家會選擇誰?” 癲狂之色漸漸占據了韋之遙的整張臉,他咬牙道:“若不試試,就真的半點機會都沒了。霍徵,你難道就不曾有過那種寧愿拼盡一切也要護住的心愛女子?” 一瞬間我想到了凌波,但又無奈——她心里裝的,可是韓謹。再者說,若是有朝一日,要在家族、師父、郢王與凌波之間做個抉擇……結果怎樣,我真的不知道。 “霍將軍惜命,那便在此等候,某這便出去迎敵!” “韋之遙你站住!”我第一次當面叫他名字,還是吼出來的,“單憑你一人,能滅數萬南詔士兵?敵眾我寡已是不利,天時地利卻還一樣沒有,你憑什么退敵?一頭撞出去只會送死!你死了倒是萬事不知了,你可想過至尊與長公主會怎么處置我們底下人?有勇無謀,莽夫而已,難怪薛家不喜。” “你!” “末將哪句話講錯了?” 韋之遙氣得雙目通紅,瞪著我的模樣可謂睚眥欲裂,但到底沒發作,只是恨聲道:“三日!我只等三日!若是三日之后還無進展,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雖然他說的只有三日,但好歹不急著一個勁往外沖了,我松了口氣,拱手行禮,“末將……多謝將軍。” —————————————————————————————————————————— 不知是不是老天助我,韋之遙與我說三日,在第二日傍晚便有殘部來尋,將我二人迎了回去。 但老天肯定是不幫著韋之遙的,在商議著撤出密林后再從長計議的路途上,竟讓我們發現那片灌木背后正好行過一對南詔軍士。 我心道不好,輕聲招呼左右按住韋之遙將他帶走,卻是低估了絕境之人所有的孤勇,韋之遙甩開左右,拔出佩劍便撥開灌木向那一隊軍士沖了過去。我連忙招呼眾人追去相助,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南詔人生于南疆,而南疆濕熱多林澤,滋生許多毒蟲毒草,南詔人從小便與之為伍,個中不乏用毒好手,而南疆的軍士所配武器,更是用□□淬煉過。發現有異動,那邊的軍士便齊齊彎弓搭箭,朝著灌木叢射來,我部一時不防,瞬間便有好些人中箭,韋之遙也赫然在其中。 我連忙讓眾人嚴防死守,切不可讓自己中箭,一面分開樹木沖了出去,看服色辨認出一名官階最高者,一劍斬殺了。 南詔軍士見統領驟然被殺,而我方的軍士又數倍于己,心生懼意,戰力即刻下降,我喝令眾人圍住剿滅,免得行蹤泄露,這才來得及去看顧韋之遙。 他脅下中了一箭,但傷口流血烏黑,一見便是有劇毒,更可怕的是,從近日交戰的經驗來看,我辨出那箭上涂抹的汁液氣味,竟是有“見血封喉”之稱的箭毒木! 大約是看我神色太過驚恐,韋之遙不悅地喊:“霍徵!我以主帥的身份命令你,不必管我!殺敵去!不過是一箭而已,我沒有這么嬌氣!”這毒物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一句話的功夫,一層黑氣便蔓延至他的脖頸處。 我嘆氣道:“將軍,末將即便想管,也無能為力……將軍只怕自己也感受到了,你命在頃刻,有什么話就盡管說了,末將一定幫將軍轉達。” “胡言亂語!”韋之遙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怒吼一聲,卻嘔出一口血來。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心下卻在盤算——韋之遙就在我眼皮底下死了,回長安后確要如何交代? 韋之遙粗喘幾聲,到底還是認清了現實,示意我附耳過去。 我湊到他耳邊,想聽清他在說什么,卻被他一把拽住衣領,惡狠狠地道:“那個校尉……是、是我斬殺的!” “是,將軍神勇,末將敬佩。”將死之人,與他計較做什么,橫豎他閉眼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多送他一些身后之名又何妨? “霍徵你記好了,這幾句話,一定要告訴韋家人、告訴母親——我韋致遠,本是京兆韋氏的嫡長孫、熙寧大長公主之子,本該是金尊玉貴、養尊處優……卻被他們逼得、逼得……不得不靠著自己去掙功名、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不能娶進門,最后……最后落得橫死異鄉的下場,我不甘心!我、我恨他們!恨毒了他們!” “末將……明白。”看著他的氣息逐漸微弱下去,我隨口答應了一聲。但這話卻是斷不能傳的,除非我想與韋家結仇、想與大長公主仇上加仇。 韋之遙死了,死在我的眼皮底下。 即便不會隨意給我編派一個瀆職之罪,但難保大長公主與韋家不會為難我。出長安之時聽說姨夫與韋尚書近日鬧得不痛快,我雖不姓崔卻從來被人視作崔家嫡系,難保韋尚書不會借此事發揮來打壓姨夫…… 那邊有一個南詔軍士見我這里忽然生變,覷準機會便揮著長刀向我劈來。 我本是可以躲過的,卻忽地心念一動,迅速轉身用背迎向他。在感到一陣冰涼與鋒利之后,我的整個脊背便如同斷裂開一般地劇痛起來。 “霍將軍!”有高階軍官連忙趕來扶我。 “記住!是我為保護韋將軍所以替他擋了一刀!而后韋將軍大意,不慎中箭身亡,明白嗎?!” 見那軍官接連點頭,我才松了一口氣,無邊黑暗霎時鋪天蓋地襲來,直把我裹得人事不知。 我知道那南詔兵的刀上有毒,只是……烈性不足箭毒木的百分之一二罷了。 第10章 玉露團(上) 韋之遙死了,消息是瞞不住的,我只能派幾名親兵將他的遺骨并我的請罪表一道送回長安。但我不愿回去,此時先帝與大長公主正在氣頭上,這一去豈不是正好成了靶子?何況南詔未平,主將不在,副將不敢擅離職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