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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熊熊燃燒,終于再也包不住,要將她和她身邊的所有人都一起焚燒殆盡。 “阿昭,對不起你的是我,可那王勇無辜,何況阿徵……日日追著我翻案……” “譙國公權傾朝野,怎么,竟連外甥也彈壓不住嗎?”大長公主嗤笑一聲,“好歹……我也是大家的嫡親姑姑,若是你真敢動方世杰,呵,那你就試試吧。” 從一開始姨夫一句重話沒敢和大長公主說開始,我就知道姨夫終究是不會答應幫我的。想來他是后悔得狠了,一心想著補償吧。是啊,王勇不過是個窮小子,父親早亡,母親重病在床,死了他一個怎么不強過得罪大長公主。 只是那天我走得快,又沒驚動任何人,姨夫并不知道他已然露底,只是板著臉訓我,“不該你管的是就不要插手!素日與郢王走得近就已經惹得至尊很不滿了,現在又要與大長公主過不去,你是不是想惹得至尊不顧情面斬了你才消停?” 一提起郢王,我心里的火氣便更大。在那時候,我一直認為高宗在世是郢王楚煊便已被立為太子,而先帝楚燁只是區區一個臨淄王,而就是在娶了表姐、得到姨夫支持之后先帝才漸漸升作魏王,高宗也廢了楚煊的太子之位改封郢王。高宗駕崩前似有重立太子之意,只是在某日宣召魏王進宮后忽然駕崩,而姨夫則捧出了禮魏王為帝的遺詔,先帝這才做了皇帝。只是遺詔究竟是不是這樣寫的,旁人也不知道了。我深疑那是姨夫與先帝矯詔篡位,故而在那之后一直在疏遠他們而親近郢王。只是因為從前郢王還是太子的時候便與我一道征討過高句麗,有袍澤之誼,姨夫與先帝又深知我實是個性情中人,才并未懷疑我有什么異心。 “姨夫放心,即便惹怒了至尊,也不會牽連崔家。”說完我便大步走了。我從來不是個懂禮數的人,從前不高興了便扭頭就走的事也做了不少,不差這一回。 只是這一走我卻不是出宮,而是去了紫微殿,聽說先帝在那里批折子。 “小霍將軍來了。”先帝的太監總管是徐安泰,歲數有些大了,真是老成了精,“大家在里面批折子呢,一時半會可能抽不出空來。” 先帝與表姐的感情并不好,因為姨夫的緣故,總覺得受制于人。可表姐都得了吩咐,徐安泰這里自然是不會少的。先帝是真不想見我。 “無妨,勞徐公公通傳一聲,我在這里等至尊忙完。”我壓抑著脾氣。 徐安泰看我一眼,譏諷之意顯而易見,“那好,奴婢就替將軍通傳一聲。至于大家見是不見,就不是奴婢能做主的了。” 我客客氣氣地道:“有勞公公。” 其實我生來聽力就要比常人靈敏許多,又從小練武,許多細小的響動我都能聽見。紫微殿的墻其實很厚,我站在階下,離屋里也甚遠,但先帝與徐安泰的對話依舊傳入了耳中。徐安泰只說了句“小霍將軍來了”,先帝便冷嗤一聲,“那便讓他等著吧,朕不會見他的。” 我在殿外站了近兩個時辰,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徐安泰勸我幾次也只當沒聽見。那日天色一直不好,陰沉沉的,直到傍晚時分,一場雨終于落了下來。 都已經深秋十月,雨自然是冰冷入骨的,徐安泰撐了傘出來,急道:“將軍,您這是何苦呢?大家不會見的,還是回去吧。這個時候淋雨可不是玩的,要是有個好歹,皇后可要心疼了。” 可我不能走,刑部已經判了下來,斬立決,行刑之期還有三日,再不求得赦免的旨意,王勇便沒命了。于是我抹了把面上的雨水,一撩衣擺,在殿前跪下,大聲道:“臣……左翊衛中郎將霍徵,求見至尊!” “既然愿意跪,那就跪著吧!”先帝也有些怒了。 而后便是一陣沉默,連搭理我的人也沒了,入耳的只有雨落在青磚上的聲音。我獨自跪在雨中,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多久。征戰久了,身上難免有舊傷,御醫囑咐了切忌陰冷,此刻也顧不得了。地上的濕意與寒意順著膝蓋、沿著骨頭縫爬上來,簡直要將人凍住。我卻只能咬牙,告訴自己,不能放棄,王勇還指著我去救。 那時的自己倒真是重情重義,為了袍澤兄弟都敢去忤逆先帝與姨夫。誰知道我最后還能做出弒君弒親弒友的事來? 許久之后,一把雨傘遮在我頭上,我也是過了許久才感覺到似乎沒再被雨水打到,遲緩地抬頭去看,便見了那穿著淺緋袍服的人,卻因雨水糊了眼而一時沒辨清那是誰。直到他開口叫我,我才知道那是韓謹。 “聽說將軍跪了許久,某趕快來了。將軍快回去吧,小心落了病根。剩下的事,交給某吧。”韓謹的關切倒是很真誠。 我卻固執地搖頭,“不,至尊不赦免王勇,我絕不走。” “將軍……” “韓郎來了?大家請您進去呢,您是讀書人,不敢淋雨,仔細大家心疼。”果然是深受圣寵的,等閑中官見了朝臣必是以官職或爵位相稱,這倒好,徐安泰都直接叫韓郎了。 韓謹有些窘迫,卻不敢違抗圣意,只是朝我擔憂地忘了一眼,便跟著徐安泰進了殿。 “微臣韓謹,見過至尊……唔……” “冒雨趕來作甚,手都凍成了這樣,朕給你捂捂。” “至尊……嗯……小霍將軍還在外面……” “怕什么,他離得遠……” 我并沒有聽壁角的習慣,只是這聲音入耳來實在躲不掉。一陣濡濕的纏綿之聲傳來,我那時雖未娶親,但也是曾被軍中幾個混小子帶去過煙花巷見識過,哪里不知道里面是在干什么,當即便是一愣——難怪姨夫說起韓謹頗得圣寵之時那樣不屑,原來是這樣寵的。只是韓謹看起來不帶一絲媚態,在朝中也從沒什么恃寵而驕的傳聞,倒是能干踏實的美名更盛,或許是圣命難違。 又是許久之后,先帝喘息稍定,問道:“說吧,趕來做什么?” “和……小霍將軍所求一樣……”混合在窸窸窣窣的收拾衣物聲音中的,是韓謹小心翼翼的回答。 先帝頓了頓,“哦?朕竟不知,阿謹幾時與伯英這樣要好了,巴巴趕來給他求情。” 伯英是我的表字,親近的人是不會叫的。先帝這樣一叫,親疏立見。 韓謹立刻誠惶誠恐地道:“至尊明鑒,臣與小霍將軍……只是那王勇殺人一案確有隱情,殺人者 本就是方世杰,不可冤枉好人。” “那么阿謹是要朕與姑母為難了?”先帝似笑非笑地說著。 “臣不敢……只是公道如此……” “公道?好,朕竟忘了,阿謹是讀正經圣賢書的人,求的可不就是個是非公道么?” “至尊……應允了?” “阿謹都開口了,朕要是再包庇真兇,豈不是昏庸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