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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還靠在石榻上,以免濕了傷處,雪上加霜。好不容易里外都弄干凈了些,司徒章用條細毯遮了秦紹陽身子,自個兒沈進水里,只露了頭臉出來,想他的心事。他方才坐定,就聽有人輕聲道:“司徒是要對我用藥麼?”話音嘶啞暗淡,竟是秦紹陽,“若是如此,不如殺了秦某快些。”司徒章淡聲道:“方才秦大人就醒了吧,這溫泉能夠聚集精神,果然不是吹的。”他伸出手來,撫弄秦紹陽右腿,頗為曖昧,“在下雖行事荒唐,也不敢妄圖控制監國大人,否則陛下怪罪下來,就是有百十個腦袋也扛將不住。”他深知此話未必可信,但在此時此刻,只有搬了秋蕊出來,才是上策。秦紹陽果然不再說話,只輕輕悶笑了數聲,便又睡過去了。司徒章聽他起了微酣,仿佛極放心的模樣,不禁露出笑來。接下來幾日,司徒章親自在房內照顧,外頭行走則托了卿明去做。每日清早,也不管秦紹陽醒了沒醒,先從要緊的地方塞了雨露丸進去,待到秦紹陽泄出清水來,才把苦道人配的藥一樣一樣用上。日日周而復始,白天黑夜下來,好不容易秦紹陽身上不再胡亂發熱,神智清明略似常人了些。這一日清早,秦紹陽醒得早些,他見司徒章趴在床邊,衣衫未解,想是守了一夜,便用手推他,半天才喚醒了過來。“我這邊無事,司徒還是上床歇息吧。”司徒章迷迷糊糊睜了眼,見秦紹陽正在看他,便笑道:“昨夜看秦大人睡顏極美,故而樂而忘返,”他邊說邊站起身來,撣撣衣裳,“我先幫你用藥,等會兒叫卿明弄些東西來吃,你看可好啊?”秦紹陽幾日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早就習慣他照拂,原也沒什麼不可,只是此刻看司徒章將醒未醒,還有條不紊,心下有些感動,便道:“多日來受道長關照,未曾當面道謝,不知是否請司徒引見,也好表表心意。”秦紹陽話一出口,司徒章的眉頭便皺起來,他走回床邊,一屁股坐下來,對秦紹陽道:“等你好了再說,如此這半吊子,有什麼好謝。”秦紹陽道:“我雖魯鈍,也知道再治也不過是半吊子,”他見司徒章俯身下來,仿佛要辯解的樣子,淡淡然笑了:“昨夜你二人在房外說的話,被我不巧聽了。莫說這腿子已廢,只能裝裝樣子,拉屎拉尿也不聽使喚,進進出出全不是自己的主意。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奢望,自然該先謝了恩公,再做打算。”司徒章大驚,昨夜與師父在院子說的話,哪里想到都被秦紹陽聽了去,此時見他神色自若,娓娓講來,仿佛和自己無關一般。“秦大人有何打算?不如說與在下聽聽。”秦紹陽道:“此身已廢,對陛下想是無用了罷。即便隱匿山林,無錢也難自處,所以想請司徒大人給我家中送信,讓老六接我回家便是。”司徒章不知不覺竟起了怒氣,也不知所為何來,他把臉逼到秦紹陽近前,恨聲道:“你這話說得好生無趣,活跟個沒見識的腳夫一般,誰說你已無用!虧你有滿腹經綸,何必自輕自賤如此?”秦紹陽覺得他已動氣,又想閉嘴避他鋒芒,不想司徒章不依不饒,嘴下更厲害了幾分:“這邊不行便找別處,天下醫者眾多,怕是治不好你麼?”秦紹陽道:“治不好的,我知道。”他邊說邊拉開被子,極從容地把上身的汗衫解開了去,“秦某身無長物,就這身子還能用用,若是司徒大人不嫌棄,權把此物當作送信的酬勞如何?”他伸手攬了司徒章的脖子,闔了雙眼,輕聲道:“秦某那里生澀,若不得趣,還請多多包涵。”第九回桔梗4司徒章被他扯在身前,滿鼻子藥香,不禁有些情動。但此時此刻,若真褪了褲子行事,只怕要前功盡棄,若用力脫開身去,脖子又被套著,以秦紹陽意志堅定,鬧不好也會崩了傷口。於是二人身貼著身僵在那邊,越發尷尬起來,到了後來,還是司徒章先開了口道:“秦大人嚇壞我了,”他伸出手來,輕輕拂弄那頭黑發,柔聲道:“我的好哥哥,莫要為難小弟,若你有個好歹,我還怎麼活啊。”秦紹陽也不再說話,只把雙臂松了,擱在胸前,算是放了司徒章。秦紹陽這邊放了手,司徒章也脫了身,但他沒有馬上便走,只坐在床邊陪著。到了中午的飯點,卿明帶著幾個小道士進來,照常例送了精致素菜幾樣,還有養人的小米稀飯一甕。二人默默然吃完午飯,司徒章借故出去散心,秦紹陽則繼續睡覺將息,只當什麼也未發生。司徒章出了院子,看到門側不知何時開了一株瓊花,翠芳吐蕊,豔麗非常,他站在花前欣賞,不覺卿明已來到身邊。“京里來了信兒,要不要給爺瞧瞧。”司徒章接過來拆開看了,竟是夫人蘇迦的來信,里面只說蒙漠晟照拂,已安排妥貼,未曾落入漩渦,還請夫君放心云云。司徒章看完,隨手把信撕了,對卿明道:“你派人把夫人接到這邊來罷,至於漠晟那邊,仍叫他去賀碧那里聽差,也好隨機應變,”卿明接了令,又聽司徒章道:“這些事不要泄露與秦大人知道,否則壞了大事唯你是問。”卿明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問道:“夫人那邊真不要緊麼?若有意外,該如何是好。”司徒章輕輕哼了兩聲,用手捏了一枝瓊花下來,別再襟前:“那可是蘇夢醒的妹子,尋常人等哪里是她的對手?你只照我說的去辦便是,哪里這許多廢話!”卿明是見過蘇夢醒的,知道他厲害,此番聽司徒章如此說話,知道再問便要挨罵。司徒章覺得卿明去遠,不禁嘆了口氣。這些日子以來,他嘆氣的次數越發多了,莫非是老了麼?想想自己不過二十出頭,要風有風,要雨得雨,可惜只要與秦紹陽扯在一起,就放不開心胸,樂不起來。“真乃妖孽也,”司徒章暗道:“要是再糾纏幾年,生出白發也不怪了。此時京城之中,司徒夫人蘇迦正在宮內品茶。這里名為紹陽殿,有前後三間院落,最外一進用作待客,中間當作書房寢館,頂里面是庫房雜間,還有個馬廄,本來養了匹照夜白,現在水草空空,成了堆放行李的地方。只因宮內突發巨變,這干系頗大的紹陽殿早就空了九成,原本只留了寫文書的彭先生與小水子兩個,現在又多了蘇迦和同來的漠晟。事情原也簡單,得知秦紹陽在泰豐受傷,秋蕊便命司徒章親去一趟。司徒章離京當日正午,西寧王世子奉太後所召覲見,秋蕊雖心中不愿,也不好拂母後的面子,當夜在壽光院擺宴招待,不知不覺說起前朝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