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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無味,從飯店出來,我的舌頭和牙齒對吃過的東西的味道沒有一點印象,我的胃甚至譴責我用大腦里的假象欺騙它,因為它還是輕飄飄的。孟先生示意要去街對面的副食店:“我去給我爺爺打個電話?!?/br>我點了點頭。他好奇地端詳了我一會兒,笑道:“你今天怎么有點兒呆?給我兩塊,我出門沒帶錢。”我摸了一張五塊遞過去。他接過錢,順便在我手指頭上捏了一下:“你在這兒等我?!?/br>“哦。”他剛走出兩步,又轉頭問:“你要不要一起?想喝什么自己買點。”我又跟上去。兩輛水泥車開過來,孟先生在路中央停下步子,順手拉住我的胳膊。我被太陽照得發懵,腳下兩條短肥的影子并在一起,親昵得像剪出來的連體小紙人兒。我舔了舔下唇,問:“孟潛聲,那、那我們現在算在一起嗎?”孟先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像是要笑,偏偏正兒八經地想了一會兒,才說:“算吧?!?/br>他轉回去,一塊兒后頸rou在太陽底下白得發光,上面稀疏的絨毛仿佛一層糖霜,引誘著舌頭去將它們舔得一干二凈。水泥車引擎粗豪的響聲淹沒了一切,煙塵滾滾,孟先生捂著鼻子往左一偏頭,頸側舒韌的肌rou收緊,后頸隱約一點起伏,凸出頸骨圓潤的曲線。我咽了一口燙燥的空氣,灰黃的煙霧跟著滾過喉嚨,竟然是近于花香的甜味。孟先生的爺爺退休之后搬到了鄉下,老人家上了年紀,剛硬的棱角軟化不少,如今終于也成了個護犢子的爺爺。聽說孟叔叔和丁阿姨鮮少去探望他,一來二去,老爺子悶出了怨氣,從不賞好顏色,只對這個孫子千依百順,連帶著也會偶爾懷念那個過世多年的柔馴兒媳。孟先生問了老爺子好,又簡單說了跟他父親吵架的事兒,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里漏出來,大意是不要讓孟叔叔對他指手畫腳,還是考大學好,聽到孟先生說準備去鄉下住到開學,老爺子連聲答應,笑得震天響,又拽著孟先生東拉西扯好一陣,才高高興興地同意掛電話。孟先生不敢回家送上門找打,我摸了一百塊給他,他只要了五十,準備今天就去汽車站買票,晚上就能到老爺子家。這樣一安排,發覺沒多少時間磨蹭,孟先生就說送我回家。我家和汽車站方向不一樣,我讓他別浪費時間,他說:“要開學才能見了。”這么黏黏糊糊的說得我有點臊,嘴硬道:“不就半個月?!?/br>孟先生說:“那好吧。”我一愣:“你就走了?”“不是你讓我走的嗎?”這小王八蛋真氣人。“那你還是送我回去吧?!?/br>孟先生笑得眉舒眼亮,作出很無奈的表情:“哎,你這個人?!?/br>我舉起拳頭要揍人,他反應極快,一溜煙跑出好遠。從吃飯的地方回我家絕不算近,但我們倆誰都沒提坐公交車,并且十分默契地對沿路的站牌視若無睹。幸好一路都有樹蔭遮陽,雖然還是熱得滿身大汗,但也還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一進我家小區,高樹參天,涼風貫面,冷森森地吹出半身雞皮疙瘩。今天不是周末,這時候又是午睡的時候,不知為什么蟬沒有叫,四下靜得人心里發慌,我下意識一看孟先生,他剛好也朝我望過來。我們倆一齊笑出來。他問我:“你笑什么?”我得意道:“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br>他不接話,笑容更深了。一步一挪還是挪到了單元樓下,他停下腳步:“開學見了。”這話聽得人渾身不得勁,我原地轉了兩步,踢飛了一塊長著青苔的小石頭:“又不是沒電話?!?/br>他領會地點點頭:“我到了跟你打電話?!?/br>我怕他買不到汽車票,于是催他快走。他看了我一陣,說:“那我走了。”我背著手站在小臺階上,沖他點點頭:“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嗯”了一聲,身體卻沒動,只是拿眼睛把我望著。我不明所以,但莫名其妙地心慌,催道:“干什么?小心趕不上車,快去?!?/br>他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沒說,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走了。等人消失在樹影后面,我才磨磨蹭蹭地上樓去。走到一半,腦子里突然靈光一現,轉身又蹬蹬跑下樓去。樹叢在地上投下水波般的影子,空氣里是草木濕潤的腥氣,一陣風動,無數蟬鳴由遠而近地嘶叫起來,風吹到我額頭上時,蟬聲也就在我頭頂上狂歌高蹈。孟潛聲剛才是不是在等我親他一下?人早就不見了,那神態卻被蟬鳴叫得在眼前鮮活起來。簡直不能想,只要稍微一想,就仿佛有只躁狂的蟬鉆進了身體里,薄而有力的軟翅嗡嗡震動,震得心尖都癢起來。第25章晚上九點過,孟先生打來了電話,說是已經到老爺子家了,讓我放心。那時正好外面下暴雨,時遠時近的悶雷聲在天上拈來捏去,他聽到了,讓我不要亂跑,就在家里待著,又啰里啰嗦地說了一堆雷雨天氣注意事項。我在沙發上笑成一團:“那你還不掛電話?!?/br>他也笑:“不知好歹。我掛了?!?/br>然后就真的掛了。我舉著話筒半天沒回過神。這小混蛋看著玲瓏剔透的,不知道什么叫“欲拒還迎”嗎?我媽近來心情不佳,大概又和我爸為什么事兒吵架,我沒瞎摻和,不大清楚。她見我笑得見牙不見眼,便意圖用慣常的鏗鏘怒罵將我這討厭的笑容打得煙消云散,誰知我不為所動,反讓她一下子方寸大亂,只好讓我滾回臥室,眼不見為凈。這半天我過得迷迷瞪瞪,純粹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囫圇過去,直到夜里躺到床上,白天的事情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從眼前流過,心里才慢慢咂摸出味兒來。——孟潛聲被我追到手了!這個念頭在心里翻來覆去揉得稀爛,害我激動地半夜沒睡,只將床單滾得皺皺巴巴,第二天清早爬起來,一拉窗簾,正趕上外頭日光東出,萬里無云。有好事,連老天都跟著賞臉。為了不觸我媽的霉頭,我除了吃飯都關在臥室里,百無聊賴地在床上打滾到下午,好容易聽見我媽出去打牌了,立刻跳起來,從床頭柜里翻出幾百塊,挨個兒一圈打電話。我總算知道古時候趕上喜事的人家為什么要昭告天下大宴賓客了,我恨不能拿個戳往孟潛聲身上蓋,或者掛塊“名花有主”的牌兒,讓全世界都知道這人現在歸我了。徐苗一聽蹭飯就興高采烈,自告奮勇地幫忙張羅;關庭說我發神經,她最近洗心革面收了玩心,在外面補習補得怨氣沖天,我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