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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把瓶裝水給他:「手指我看看。」伍少祺把手伸給他,眼睛還是盯著被西照成金橙色的巖壁,沉默不語。幾天cao練下來,即使一爬完就冰敷,安格豐也天天幫他舒緩,手指關節仍是腫脹疼痛,每次他摳一些小手點時,都有種錐心的刺痛。安格豐沒用什么力道捏了捏他關節兩側,但他卻「嘶」地倒抽一口冷氣。「今天提早收工吧,」安格豐拿出一瓶冰可樂讓他握著:「先冰一下手指,待會兒再喝。」「不喝了,」伍少祺搖搖頭,依然盯著巖壁,灰心問道:「如果我沒辦法在一周內爬完,你會不會很失望?」「難道你每次攀巖時都在想這件事?」安格豐挑挑眉:「一邊爬一邊想說我一定要先爬完,不能讓人失望?」「因為我不想輸,」伍少祺轉過頭看他,再次重復:「我不想輸。」「抱著這樣的心態,難怪你爬不完。」安格豐嗤笑一聲。「什么意思?」伍少祺滿頭霧水。「在巖壁下,你可以害怕可以擔心可以患得患失,都無所謂,」安格豐聲音很柔和卻很有力量:「但到巖壁上,你要把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放在動作上,什么雜念都不能有。」「這…很難吧?」伍少祺說。「試著去做,」一樣是中文,從安格豐嘴里講出來就是有種說服力:「試著把不安的情緒都趕到角落里關起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伍少祺沒說什么,只是愣愣地看著永遠相信他的教練,傍晚的涼風吹亂了安格豐的頭發,豁達中帶點通透,還有些稚氣跟灑脫。「格豐,我手肘用力的時候會痛,是什么原因?」尚恩絲毫不浪費安格豐的專業技能,每次哪兒有點小病痛就會急吼吼的跑來,在他們之間一屁股坐下來,指著手肘上的某一點:「就是這里。」安格豐還沒講話,伍少祺先豎起眉毛瞪圓眼睛喊道:「你叫他什么?」「格豐啊。」尚恩一臉莫名:「怎么了?」這兩兄妹都愛嘴巴上占便宜是吧?伍少祺咬咬牙,滿臉不開心。「你這可能是肱骨內上髁炎,俗稱高爾夫球肘。」安格豐沒注意到伍少祺的表情,很專業地講解:「你可以把手打直,掌心朝外向下,另一手勾住指尖往內拉,做肌rou伸展,可以預防高爾夫球肘。」他邊說邊示范。「是嗎?那我回去多做看看。」尚恩笑了笑,猶豫了一下,搔搔頭,客氣卻又靦腆地說:「對了,我還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做我跟尚稀的私人教練?」「不行。」「不行!!」伍少祺回答的比安格豐還激動許多,安格豐奇怪地看他一眼,才回答尚恩:「我承諾會帶學校的攀巖隊至少一年,之后還沒決定要留在國內還是回美國。」「…我知道了,」尚恩有些失望,但也沒多說什么:「如果有些訓練上的問題,能問你嗎?」「沒問題。」安格豐爽快地跟他交換了聯絡方式。「待會兒一起吃飯?」尚稀收拾好裝備也湊了過來,這女孩的笑容隨時都昂揚,完全不像是爬了一天的人,雖然是征詢大家意見,但她眼睛卻是直瞅著伍少祺。愛慕的目光是有溫度的,伍少祺感受到了,但他硬是裝不知道。這幾天都是四個人一起行動,白天一起爬巖,晚上一起吃飯,然后再兩兩回旅館,隔天一早又在巖場碰頭。但偏偏今天伍少祺對這兩兄妹很感冒,他悶聲說:「還那么早,吃什么飯?我要回旅館。」安格豐覺得今天伍少祺好像哪里不對勁,不知道鬧什么別扭,是爬得太灰心了,還是身體不舒服…「我跟伍少先回旅館沖個澡再出來吃,今晚就不一起了,明天見吧。」安格豐說。跟兄妹倆告別之后,他們拖著腳步走回旅館,伍少祺一聲不吭默默走著,兩個人在沙灘上留下一長排的腳印。安格豐看他垂頭喪氣,不禁反省自己會不會把小孩兒逼得太緊,第一次出國,每天都綁在巖壁上,雖然是為了夢想為了目標,還是挺不人道的。是應該帶伍少祺去放松一下。「伍少,離天黑還有段時間,要不要去劃船?」安格豐又補充說:「我來劃,你坐船就好。」伍少祺本來是挺累的,但聽到能在海上劃船,嘴巴便比腦子快,脫口就說「好」。他們直接去出租店,把裝備丟在那里,租一條船,兩個人推著入海,湛藍的海水現在被夕陽染紅,金色浪頭粼粼,安格豐cao槳掌握方向,不一會兒就遠離塵囂,劃到了海中央,船身搖曳在落日的倒影里。誰也沒有講話,只是靜靜觀賞天色一寸寸的變化。「這夕陽很美吧,」安格豐率先開口:「跟我幾前年來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伍少祺沒有說話,半瞇著眼看著落日。「成功或是失敗,在生命中都是一瞬間的小事,」安格豐自顧自地說:「明天還是會日出日落,不需要太在意。」伍少祺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過了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下個學期結束,你就要離開?」「嗯?」安格豐不知道話題怎么突然跳到這里,模糊答道:「不一定,我還沒有決定。」是什么會左右你的決定?石教練嗎?伍少祺很想這樣問,他死死抿著嘴忍了下來。伍少祺根本不怕失敗,從小到大他也不是什么優等生,被人家看扁更是家常便飯,只是現在出現了一個相信他關心他眼光留在他身上的人,說穿了他只是不讓安格豐失望,但誰知道,安格豐也許半年之后就要離開,那他就算成功爬完路線又如何?有誰在意?都是這樣,之前那種被父母拋棄的孤獨感又再度涌上心頭,像一把蝕骨的烈火在身體里面燃燒,他的臉上眉頭深鎖,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安格豐察覺他的臉色難看,正欲開口,沒想到伍少祺猛力從小小的船上站起來,在一陣搖晃之中,縱身跳入海中。「伍少祺!!」安格豐被水花濺了一臉,大喊:「你發什么瘋!?」伍少祺沒有瘋,他只是很絕望,很生氣,很想任性妄為。他腳下踢著水飄浮在海面,心中那股火被微涼的海水澆熄一些,但仍沒好氣地回答:「海里面涼快,我泡一泡,你緊張什么?」今天風浪不算大,只是天馬上就要黑了,安格豐掃了眼漸漸往海平面落下的夕陽,無奈說道:「那現在涼快了嗎?快回到船上,天要黑了。」「不要,」伍少祺踢著水浮浮沉沉,仰頭問他:「除非你答應我不去當尚恩的私人教練。」「我剛剛拒絕他了啊。」安格豐說。「幫他或尚稀按摩也不行。」伍少祺執拗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