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陳娘子的聲音：“……這么晚……還沒回來，你去找找，別……”

    她趕緊加快幾步，邁入店門時見陳娘子與陳掌柜都在。

    陳娘子一見她就站了起來，松了口氣似的輕撫胸口：“我才和你叔說著，要他去找你呢，好在見你回來了，怎么那么晚呢？”

    陳掌柜則起身去關(guān)店門。

    張玄這才知道，他們?yōu)榱说人龤w來才一直沒關(guān)店門，不由得心里一陣暖意。

    為怕他們擔(dān)心，她便不提吳二娘找人來的事，只道：“我與王娘子留下打掃完廚房才走，因此才這么晚回來。”

    陳娘子略顯悔意地?fù)u搖頭：“我想來想去你做這活計還是不好，天天這么晚回來，可不叫人擔(dān)心么，雖說街上有巡更的，到底不可能每條大小街道上都有更夫，你一個小娘子夜里獨自回來太不安全。明天還是去回絕了周娘子，我再替你找別的活計，最好是能在家里做的。”

    張玄卻覺得這樣不太地道：“今日周娘子剛把吳二娘趕走，如果我再不去，后廚就缺兩個人了。”她覺得周娘子為人不錯，不愿她難做，“就算要找別的活計，也不能說不做就不做啊！”

    陳娘子聽說后吃了一驚：“出了什么事？周娘子為何要趕走吳二娘？”

    張玄把白天的事簡略說了，陳娘子感慨幾句，便催張玄趕緊回房休息。

    張玄先去了小酒與崔六住的那間，他們亦在等她。她把吳二娘的事前后都說了。

    小酒聽到吳二娘帶人來找她麻煩就怒道：“這吳二娘真不是個東西！明晚收工的時候我去接你。”

    張玄瞥了眼他包得和饅頭似的腳：“你來是為了萬一有人找我麻煩時當(dāng)rou盾沙袋的嗎？你還是先把傷養(yǎng)好吧，這樣子就算來接我也不頂用，萬一對方厲害，你這瘸子連逃都逃不了。”

    小酒頓時急了：“我……那你別去了！”

    張玄笑笑：“行啦，她不敢再來找我麻煩了。今日應(yīng)該夠給她個教訓(xùn)了。”

    崔六卻只是低聲嘆了口氣，什么話都沒說，他受大哥托付，帶阿玄來尋找生父，如今只能躺在屋里，卻要她一個孩子去做工來供自己養(yǎng)傷，實在令他愧疚。

    張玄聽見他嘆氣，知道他郁悶，便道：“今日也不全是壞事，八方樓管事的周娘子人很好，還讓我把吃的帶回來。六叔，你們吃不？”說著解開布包，只見里面有六七個炊餅，還有兩大塊熟豬rou。

    崔六道：“我們吃過了，陳娘子送過吃的來。”

    “那這些你們放著明日白天吃吧。我明日瞧瞧，說不定能還能帶些吃食回來。在酒樓做活就是這點好，不用擔(dān)心沒吃的。”

    張玄正準(zhǔn)備把炊餅和豬rou重新包好，收在陰涼處，小酒叫道：“等等，先別收，我又餓了。”他一瘸一拐地跳著過來，伸手拿起個炊餅咬了起來。

    張玄笑著搖搖頭，這個時候的半大小子還真是能吃：“那你就吃吧，天晚了，我回屋去了。”她看向崔六，“六叔，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崔六點點頭。

    ·

    如此在八方樓過了幾日，張玄與王娘子都是打下手的，每日不是洗菜就是洗碗盆，就這樣一個月也不過半貫錢。

    她自是不甘心一直當(dāng)個洗碗工，每次清洗菜蔬或魚rou，有些什么原料她都記著，若是不太忙的時候，送菜去廚房時便留心看看她們都是怎么燒的。偶爾有做錯了或是顧客不滿意的菜退回來，她也會嘗一嘗，有時也讓她驚嘆古時候的菜肴不管是用料還是做法的繁復(fù)程度，并不輸于現(xiàn)代。

    周娘子注意到她的樣子，這日打烊后她留下打掃時，周娘子將她叫到一邊，神情嚴(yán)肅地問道：“你在偷學(xué)手藝？”

    張玄微微一驚，周娘子這語氣，可別是誤會了她是別家酒樓飯莊派來偷學(xué)八方樓手藝的。她搖搖頭：“周娘子，我也會做菜，有時候看看，是因為覺得你們有幾個菜的做法，若是改一改會更好吃些。”

    周娘子并不是太相信她，冷淡道：“你倒是說說看。”

    張玄道：“說不如做，不如我這會兒現(xiàn)做兩個，周娘子嘗嘗看？”

    周娘子首肯了，張玄便重新生火，爐子還是熱的，有余炭在，一下子就重新燃了起來。

    廚房還剩下些熟豬rou沒用完，用干凈棉布罩著，張玄找出塊肥瘦相間的五花rou，將其切成薄片。她用刀是練過的，雖然練的不是切菜刀，但腕力夠，對下刀的位置角度控制得好，不僅速度快，切出來的rou片不但薄，且厚度均勻。

    周娘子只看她這刀工，已經(jīng)遠(yuǎn)勝后廚專做切配的蘇娘子了。

    張玄又將蒜葉、韭黃切斷，豆芽的頭摘去。油熱后放入花椒與藙辣油，香味出來后下rou片，煎至金黃微焦后盛出來放在一邊備用。再放油爆炒蒜葉與韭黃，五分熟后放入煎好的五花rou片，放少許豆豉醬、鹽、醬油調(diào)味，最后加了把豆芽梗略做翻炒后即出鍋。

    她這是調(diào)整版的回鍋rou，缺了郫縣豆瓣醬，利用現(xiàn)有的調(diào)料與廚房剩余食材調(diào)整了做法。

    周娘子已經(jīng)是不止驚異了，用筷夾起一片五花rou，先對光瞧了瞧，再聞其味，最后入口，細(xì)細(xì)咀嚼。接著又分別夾起豆芽、韭黃、蒜葉一一細(xì)嘗。

    第27章

    張玄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娘子，見她嚴(yán)肅的臉上浮出微笑來，這才松了口氣。

    周娘子放下筷子，微笑著問道：“你還會做些什么菜？”

    ·

    其實菜肴做法千變?nèi)f化，未必有高下之分，但新菜新口味，肯定會比吃慣了的老菜色要受歡迎。

    八方樓增加了十幾道新菜色后，食客爭相告知，顧客盈門，頓時成了臨汝城里最熱門的酒樓之一，要吃飯都需預(yù)訂位置，別說包廂了，就連大堂里，若事前無預(yù)定，也一樣沒位置可坐。

    要打包帶走？對不起，廚房忙不過來。您說站著吃也行？呃……那還是得等。

    八方樓的生意興隆，掌柜笑得合不攏嘴，自然要嘉獎功臣，張玄除了升任主廚，工錢翻了幾倍外，還拿了二十貫的獎金。

    她當(dāng)天即把陳娘子墊付的診費藥錢還了，欠的房錢飯錢亦都付清了。

    陳娘子笑著直夸張玄能干，還道：“沒想到薦你去八方樓還真做對了，阿楊，你可要教教我怎么做這些新菜。”

    張玄不會藏私，何況同樣的菜譜，十個人燒出來有十個味道，好吃不好吃，還是看手藝。

    只有崔六與小酒納悶，阿玄什么時候這么能做菜了？

    山寨里的漢子們在山上吃東西粗糙得很，廚子做起飯菜來都是用大鍋，也就是煮熟烤熟這些基本的烹調(diào)方式，食材也少，他們只要有酒有rou就行，對食物如何烹制卻不怎么講究。

    張玄說是阿關(guān)教她的。小酒這耿直少年立馬就信了，崔六雖還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