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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很快就能湊齊兩張去R市的火車票錢,這樣,開春以后,趕在自己寒假結束之前,也許能以帶著小meimei去找爸爸mama呢。 申雨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果然,喜歡小丫頭的人真多啊,你看,那些鄉親們一個又一個地發著紅包,申雨應接不暇,只好蹲在地上一個又一個地撿了起來。 一張福,兩張壽,三張四張到白頭…… 可是申雨很快就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慢慢染紅,而那些紅包,卻依然靜靜地躺在地上,彌漫開來,卻總是遙不可及。 …… 愣了許久,申雨朦朦朧朧地聽到奶奶在說:“嶸老哥,玉兒難產做了側切,現在產程還沒結束,胎盤還在肚子里,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要趕緊送到密城的醫院才行!” 看著因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的女兒,大片的殷紅喚醒了冷嶸的每一根神經。此刻,作為老父親,他必須再次成為勇敢的戰士,為了女兒,回到戰場,和死神搏斗。 冷嶸沒有多問,他轉身出去,走進隔壁的中屋,將枕頭下自己平日積攢的鈔票取出,貼身裝著。然后回到西屋,麻利地將女兒身上的棉被裹好,再蓋上一層軍大衣,把床單撕扯成布條捆綁在一起,以避免冷玉再受風寒。 將女兒扛在背上以后,冷嶸神情冷冽地對李環說道:“我去找崔長貴,送玉兒去醫院。她妹子你……”他的聲音和拐杖一樣地顫抖,卻都倔強地支撐著自己的意志,不肯向命運低頭。 “放心,我一起去!”李環也不含糊,給冷玉再包上一條頭巾,然后轉身對屋內的申雨說道,“看好這小娃娃,千萬別再有任何閃失……” …… 也許是不放心冷嶸,大黃寸步不離地跟隨著兩位老人,怎樣都趕不回去。 一路上,冷嶸不知有多少次跌倒在風雪中,只能艱難地被李環扶起。三人的動靜,使得夏莊幾條家養的土狗警覺,它們不安分地叫吠起來,仿佛是要將自家的主人喚醒,呼出。 很快有人開始喊,“噫?是冷家的人!……大家救人要緊喲!……” 于是,加入到拯救冷玉、同死神賽跑隊伍里的人數,從一個變成三個,五個,十個…… 想到崔長貴腿腳不便,張家的外甥提前奔跑去崔家,將其面包車開過來;李家的侄兒幫忙將冷嶸背上的冷玉,安頓到后車坐上;趙家的幾個叔嬸硬是塞給冷嶸一打現金,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往上數幾代,都是一家人的村民,在風雪面前,默默的擰成一股力量,傳遞著正能量,不教人膽怯,不教人失望。 面包車駛出村外,大黃再也追不上他們的腳步,對著村口那棵老棗樹,嗚咽地悲鳴著,許久,才轉身,往冷家方向跑回。 …… 山區行路難。 面包車的內部體積較小,除了開車的張家外甥,只剩下冷嶸,李環和冷玉三人。 血水已經滲透了外圍的軍大衣,染紅了冷嶸的肩膀,以及身下的車座。冷嶸心中悲愴,怕極了女兒就這樣一睡不醒,凄凄切切地在冷玉耳邊喊著:“閨女,你起來看看爸爸,不要嚇唬爸爸……” 李環見狀,也忙對著冷玉呼喚:“玉兒,你剛才也瞧了,那小丫頭生得真真可愛,教人看不夠,你快醒醒吧,來給娃娃娶個好名兒啊……” 冷玉眉頭微慟,仿佛聽懂了兩位老人的呼喚,慢慢張開眼睛,一滴清淚滾落出來,氣弱游絲,從嘴里發出兩個音節:“年……年……” 莫非是想將那小外孫女喚作“年年”么,冷嶸屏住呼吸,卻只聽到女兒的再次嘆息:“年……關……,怕是……過不去了……” 李環深知冷玉這是回光返照,想到冷家這幾十年來,香火淡薄,難得出個仙女兒般的姑娘,竟也如此歹命,瞬間老淚縱橫,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玉兒別害怕,過得去,過得去……馬上就到鎮醫院了,有啥樣的坎,咱都過得去……”冷嶸嗚咽這說。 冷玉凄苦地笑了起來,她這一生,最對不住的,就是自己家的這位老人。望著苦苦掙扎的父親,冷玉集起最后一絲力氣,說道:“爸……對不起……,以后讓小娃娃……多孝敬你……,下輩子……我還做你的閨女……” 冷玉的眼神再次開始迷離,這將冷嶸逼到了絕望的盡頭,他大聲地對前面的司機怒吼:“開快一點,再開快一點喲……” 而此同時,只有李環聽到了冷玉最后說的一句話:“子瑜……我先走了……” …… 在雪地里跌了幾個跟頭,大黃孤獨地跑回到了冷家西屋,貼著煤球火爐子外圍,抖掉腦袋上的積雪。 房間里的血腥味消散了許多。申雨將西屋的煤火燒得更旺一些,依然無法驅走心中的恐懼和冰冷。 看到襁褓中的女嬰,雙手放在胸前,把自己縮成一團,申雨喃喃地問:“小丫頭,你也是在擔心著mama么……” 申雨解開棉襖的前襟,將小小的女嬰貼著里衣抱在胸膛,想要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更多的溫暖:“睡吧,睡吧……等你睡醒了,你mama他們就都回來了……” 一處山村,一座陋室;一片爐火,一只土狗;一把又一把的愁。 在命運強悍地導演下,孜孜不倦地演繹著興與衰,樂與憂。 很多年以后,冷年年在顧家種滿玫瑰的Ailsa莊園,讀完加西亞·馬爾克斯所著的,抱著顧宵良的肩膀,狠狠地哭了整整一夜。 年年常常會覺得,其實,羊皮卷上所記載的,被詛咒了百年孤獨的家族,一直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里重演,從來都不曾消逝。 在那個風雪交加的除夕夜,倘若沒有申雨的守護,自己會不會,做為冷家的最后一個人,同樣被一群嗜血的螞蟻,無情地吃掉呢。 …… 翌日清晨,密城醫院。 幾個上班的醫護人員,見面一打招呼,便在走廊上攀談了起來。 “李姐,你聽說了沒,昨夜有個孕婦難產血崩,都快流干了才送到咱們醫院,唉呀,真是太可憐了!”一個身穿綠色工作衣的護工,對護士長李莉說道。 “可不是,這大過年的,主治醫生都在家過年,就剩倆值班的小護士,先給那孕婦輸了大半夜的血和氧氣,后來打電話給婦產科的孫大夫,讓她連夜從家里趕了過來,可惜……最后還是沒給救過來。”李莉對事故大體了解,昨夜值班的小護士今天凌晨就給自己打過電話,通報了情況。 “聽說那孕婦的父親,還哭著求著在病房里跪到了天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