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lly.

（Billy：）Owo,three,four,five,six...Therearetwenty-four.

（Tom：）Eightchocoteseach.Sharethem,Billy.

（Billy:）OneforTomandoneforme.OneforSandyandoneforme.OneforTomandoneforme.OneforSandyandoneforme...

（SandyandTom：）Hey!That'snht!”

賓客們聽著奶聲奶氣的英文，不由都面帶笑意，只聽主持人說：“這是我們的新娘10歲時的錄音，爸爸mama一直珍藏著。父母，就是這樣一直記錄著我們每一滴成長，欣喜驕傲，視若珍寶……”

屏幕上開始伴著溫馨的背景音樂播放兩人小時候的照片——露點的赤膊洗澡照、吹蠟燭、騎著石獅子……到十來歲青春叛逆期總是一副中二的欠揍表情、全家合影、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留念……漸漸的，新郎新娘的身影開始重合，一起旅游、一起畢業(yè)，而父母漸漸有了白發(fā)，笑容從朝氣蓬勃變得成熟滄桑……

音樂漸漸淡去。

“而今，曾經(jīng)的孩子將要組建自己的家庭。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我們的新人，為父母寫了一封信，感謝他們二十多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

背景音樂舒緩動情，樂蕓的聲音溫柔又帶著些俏皮：

“曾經(jīng)，我以為我的爸爸mama是不會老的。

我想我從小那么乖、讀書那么自覺、青春期都不叛逆、談戀愛也從未私定終身或者吵著私奔，我的爸媽不用cao心，就不會變老。

可是當這次整理翻看小時候的照片時，我才發(fā)現(xiàn)爸媽年輕時的樣子在我記憶里已經(jīng)那么模糊那么遙遠。mama曾經(jīng)梳過馬尾辮，爸爸曾經(jīng)在家二了吧唧地赤膊舉啞鈴練肌rou……（臺下會意地笑起來）

后來mama剪了短發(fā)，她打理頭發(fā)的時間變作每天早上把我從被子里扒出來洗漱穿衣；爸爸練肌rou的方式變成騎自行車載我到處郊游。

長大一些，我不屑過mama到處聽聞來的據(jù)說可以長身高或者變聰明的各種食補高湯，鄙夷過爸爸剪報抄錄的各種英語數(shù)學物理的學習方法。大學上了心理學，還會指摘他們曾經(jīng)對我過于嚴格以至于壓抑了我的自信、或者曾經(jīng)在我面前吵架以至于嚇壞了我純真稚嫩的小心靈……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牛逼，指點江山，其實，不過是一直沒畢業(yè)的中二病。

爸爸mama從強勢的長輩，漸漸變得好脾氣；從什么都懂、都能教我，變得對淘寶對智能手機對網(wǎng)上轉(zhuǎn)帳茫然無措。爸爸會推推老花眼鏡，小聲說，囡囡，等你有空的時候幫爸爸研究一下這個手機怎么沒聲音了噢；mama說，能不能幫mama網(wǎng)上看看電子血壓儀啊？不過不急的噢，你工作要緊……

“等你有空、能不能、mama不急、工作要緊”……我小時候的各種撒潑耍賴頤指氣使讓父母幫我做這做那，長大換來父母有求于我時那么小心翼翼唯恐添亂。

這是不是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

前兩天構(gòu)思腹稿的時候我就想，說到這里我會不會掉眼淚，完了，現(xiàn)在果然妝都花掉了……”

樂蕓終于斷斷續(xù)續(xù)梗住說不下去了，劉覽拿紙巾幫她擦眼淚，臺下不少年輕人紅著眼圈在笑，還有東一聲西一下吸鼻子的聲音。樂mama抱著女兒，樂爸爸紅了眼圈鼻子強自鎮(zhèn)定對女兒女婿說：“你們以后要好好過日子，相互體諒，你們過得好，就是爸爸mama最大的希望和幸福……”

喬檀木低著頭猛地站起來，差點帶翻椅子，含混說了句“對不起”，匆匆地幾乎是奔出了會場。

喬檀木跌跌撞撞地跑到盥洗室，眼前就像大雨時的車玻璃，不及時抹刷一把就會什么都看不清……

他聽開頭就知道不妙，強忍著聽，偏生樂蕓說的都還是婆婆mama的細節(jié)，這種時光流淌中沉淀下碎屑才最是傷人，絲絲見血……

當聽到樂蕓那句“爸爸會推推老花眼鏡”……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的爸爸都還沒戴過老花鏡呢，他都還沒活到戴老花鏡的歲數(shù)……

喬檀木縮在盥洗室的一個小隔間用力壓著嘴，不讓自己發(fā)出嗚咽，只有悶到氣時才有大口的喘息聲。

其實說句不孝的話，母親的離世，對于向來謹慎接近悲觀的喬檀木來說是有心理準備的。喬母都并不忌諱這個，很早就平靜地寫過遺囑。喬檀木翻抽屜湊巧看到遺書的那年是十六歲，在無人的房間大哭了一場，又大病高燒了一場。父親那幾天照顧他又照顧妻子，看著傷痛又委屈的兒子一聲嘆息，疲憊又有點內(nèi)疚的樣子，坐在床邊說了一句“篤篤啊……”，可最后也只是摸摸他的頭，什么都沒有說。

所以從十六歲起，在喬檀木心里，母親的生命就像一只倒過來的沙漏，他幾乎看得見它的流逝、聽得見殘酷的沙沙聲。去英國時，他心里都有種和母親的生命賽跑的感覺。他不能不去，但他要一定在沙漏結(jié)束前早早回來，讓mama享到兒子的福。

可是爸爸……

他還是“可以替小男子漢再多扛幾年的‘老男子漢’”；送篤篤去機場的時候他還堅持拎了一大一小兩個加起來五十多公斤的箱子不讓兒子插手；他對兒子的關(guān)心都還只來得及從高考壓力轉(zhuǎn)到孤身在外是否平安飽暖、甚至還不曾去想過兒子什么時候找對象什么時候結(jié)婚什么時候生孩子……

他覺得他一定看得到、他會陪兒子走到很遠，所以他不曾花很多時間去預(yù)想。

可是他看不到了。

喬檀木低低地痛哭出聲，喉嚨充血粗啞。

他也想不耐煩地說一句“啊呀等我空了再幫你們淘寶！”、“這個手機老是壞么就換掉，不要這么省！”“這個推銷一看就是假的，你們不要貪圖小便宜好吧？！”“火車票網(wǎng)上買就好了，不要起那么早去排隊的呀！哎呀你們真是！”

這些對話，是不經(jīng)意間，孩子的成長和父母的老去，照顧與被照顧的角色無聲無息地轉(zhuǎn)換，強弱老少的慢慢交替，代代輪回如此。

而自己，這一場潤物細無聲、順著世間自然和時間卷軸的戲就活生生地卡在了中間，直接關(guān)燈落幕，再也不會繼續(xù)演下去。他有一段充實溫暖、被溫柔照料的少年時期，和漫無邊際的空落落的未來。他站在橫亙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