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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若是荊長寧沒有依約,云國會慘敗。 是的,他們約定好了。 正如那日的東泓之戰。 荊長寧,會棄城。 他付出云國的糧草,而荊長寧付出一座關渡城。 云國不能輸,因為云國輸不起。 若是云國輸了,周海會死,韋橋會死,關戎良也會死。 他們死了,云國三軍將領盡失,云國的三軍,便會一蹶不振。隨之而來的便是云國的萬劫不復。 她問他信不信她,因為他知道,先選擇告知糧草所在的,是他,而她一旦反悔,他根本沒有絲毫挽回的余地。 “我信你。”他當時笑著答道,云淡風輕。 他知道的,他沒有信錯她。 就像今天的關戎良沒有死。 她一箭一箭將關戎良從云梯上逼迫下來,只是為了降低她最后最關鍵的一箭給他跌落帶來的沖擊力,她自始至終就沒有動過殺關戎良的心思。 蕭嶸微微揚唇,眉眼間,溫潤如水。 若不出意外,正如九雨峰中那場東泓之戰,明日的關渡城,會是一座空城。 他會贏的,只是他的心頭忽的有些小小的失落。 明天,所有人都走了,她也走了,而他必須回到云國,為這場戰役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估計好久好久,他見不到她了。 那天他的話說得那么重,雖然都是假的,她會不會生氣啊,蕭嶸忽的有些擔心。 ☆、第178章 魂魄有安兮 天明。 人聲沸沸。 “真的要回去了嗎?” “糧草已經沒了,關將軍又受了重傷,我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我們有著四十萬人啊!這樣的大敗是何等的恥辱!” “那又如何?”有人反問,“如今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四下陷入一片死寂。 忽聞擂鼓聲在天地間響起…… 這是出征的戰鼓! 眾將士目光恍惚地望向軍隊最前列。 “將士們!”激昂的話語隨著愈加濃烈的戰鼓聲揚起,“拿起手中的劍,隨我捍衛云國的勝利!” 心驀然間靜了。 那道身影如最濃烈的陽光,映在眾人心頭,重重地刻入骨髓! “大將軍!” 一瞬,所有將士的眸底深處迸發出一種光! 那是必勝的信念! …… “有這樣一種人,他的存在意味著陽光,只要他出現,便能讓人心齊聚,眾望歸一。”荊長寧目光沉甸,“因為,他就是信念。” 回眸間,目光掠過整整一座城。 空了。 只剩她一個人了。 天亮了。 或許,她也該走了。 …… 所有人都還記得,六年前那場摧枯拉朽的戰役。 骨子里的熱血沒有人能夠忘記,很容易便會被點燃。 燃成一片汪洋的海。 蕭嶸眸色明亮,其間有一抹如劍般鋒利的光。 “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機會。”他揚了揚唇,“但那又如何?” 一句不羈的反問。 “六年前的手下敗將,六年后,又如何能擋我云國的虎狼之師?!”蕭嶸抽出長劍,“將士們,六年前你們信我!我帶你們奪得最巔峰的榮譽!六年后!讓我繼續帶著你們,捍衛我云國的軍魂!” “殺!” “殺!” “殺!” 一道道震如雷鳴的喊聲響徹于天地之間。 蕭嶸翻身上馬。 “隨我,攻城!” …… 遠遠地,荊長寧望見了蕭嶸。 胸口,隱隱燙了起來,很熟悉的感覺,他曾說過,那是愛情。 荊長寧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蕭嶸。 褪去張狂不羈的那一面,鮮紅如血的鎧甲著身,駿馬馳騁,他像一柄絕世的劍,鋒芒畢現。 荊長寧緩緩踏上城樓最高處。 目光俯瞰,覽盡一切繁華與凋零。 輕垂眸,有一把琴。 …… 平沙莽莽黃入天。 攜著昂揚肆溢的士氣,蕭嶸策馬來到了關渡城下。 城墻之上,是空曠的。 唯有城樓之上一道青色身影,若水墨畫下最濃重的一筆。 蕭嶸的心狠狠地靜了。 她,為什么沒有走? 荊長寧目光寧和,指間是一把梧桐古琴。 眉眼微垂,千軍萬馬相對,沒有絲毫波瀾。 指間,流暢的樂音傾泄如紛紛雨雪,沒有悲傷,只有蒼涼的曠遠。 “……壯士一去兮歲月長, 金戈長馬兮不還鄉 天地浩然兮有悲涼 紅日踏破兮成血光 爺娘相盼兮不得償 春閨回夢兮白骨殤 白骨殤兮白骨殤 猶念歸兮痛斷腸 痛斷腸兮痛斷腸 魂魄有安兮死何妨 死何妨兮死何妨 山河不負兮笑輕狂……” 曠遠的清歌流蕩于天地之間。 蕭嶸心間動搖,眉眼間卻不起半分波瀾。 “攻城!”他話音冷靜果敢。 四十萬大軍一如之前三日,朝著城墻涌上。 平靜的,空曠無一人的城墻。 沒有絲毫阻攔,之前染滿鮮血的城頭,如今遍布的敵軍。 城門,轟然間被打開,金戈鐵馬涌入緊閉三日的關渡城。 一曲歌罷,荊長寧微抬眉,目光穿過千軍萬馬,平淡而無一絲情緒地落在蕭嶸的身上。 蕭嶸的攀附在劍柄之上的指節收緊,泛出青白之色。 目光停頓的時間并不久,荊長寧平靜如死水的目光很快略過。 蕭嶸走上城墻,靜靜地望著城樓之上的荊長寧。 云軍攻下城門,隨著一陣又一陣劫后余生的歡呼,毫無意外地向著城樓之上涌去。 荊長寧平靜地取下長弓,拉弓,搭箭,滿弦。 一箭又一箭,如撕開夜色的閃電。 她的身影平淡,動作穩定,一箭一箭快到幾乎沒有絲毫間斷。 一批批云軍向后倒去,但更多的,踏著前人的尸首繼續向上涌去。 荊長寧的手腕漸漸顫抖起來,箭筒之中的箭矢一根根少了下去。 有人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她,面對的是四十萬。 蕭嶸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長風吹得眼眸酸澀。 直到箭矢盡了。 荊長寧卻勾唇笑了笑,扔下了手中的長弓。 云軍如洶涌的潮水,很快將那一抹青色身影吞沒。 似乎有血跡向四下濺開。 就像被馬蹄踏碎的夕陽,絢爛奪目。 劍柄傳來木質被狠狠壓縮的摩擦聲。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 蕭嶸感覺到自己的唇角翕動了下,傳出的話音依舊很冷,卻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