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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衣樓”如此美景,還是令他驚嘆不已。他驚奇地發現,這溪水冒著熱氣,居然是引自溫泉。極目望去,亭臺樓閣,掩映叢中,山頂云蒸霞蔚,宛如仙境一般。季翦塵把顧少白放在一塊大石上,稍作休息。落日余暉映入眸中,顧少白置身于一片金色汪洋,季翦塵望著他安靜柔致的輪廓,霎那間有種醍醐灌頂的清醒,只覺眼前人如最華貴的美玉,畢生只能守護,卻不可褻玩,因為他季翦塵只好嬌花芙蓉面,斷斷配不得這溫潤君子玉。顧少白說的對,他不是他的菜!行至半山腰,季翦塵背他走進一處山洞,邊走邊道,“司徒海是個怪老頭,非要開鑿個山洞當他的房間,說這樣才符合他‘鬼醫’的名號?!?/br>山洞不深,十幾米后豁然開朗。顧少白強打精神,撐著眼皮,焦距煥散起來,只覺前面影影綽綽似有人影。一個老頭兒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正打瞌睡,被季翦塵一腳踢醒。老頭兒揉了揉眼,看是季翦塵,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全然沒有屬下對樓主的恭敬之態。“唉,我這把骨頭遲早被樓主您給踢廢了!”季翦塵不理他,扶了顧少白躺在洞中一塊平整的大青石上。顧少白昏昏沉沉間,聽到二人對話,卻如隔云端般既聽不清也看不清,眼前俱是灰黑的影子,像有一群烏鴉扇動著翅膀遮擋了視線。肺腑間熱意更濃,五臟六腑像被澆了滾油,‘咝咝’地冒著泡,疼得愈發厲害,他想叫季翦塵,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墮入黑暗前,似有一人,背靠春日煦陽,向他綻開溫柔無比的笑顏,贊他一句,“好曲!妙人!”他口唇翕動,對那人無聲說道,阿灃,我很高興,這一世還能愛上你!“解藥配出來了?”季翦塵問。“沒有”,司徒海一撲楞腦袋。“沒配出來,你還敢給老子睡大覺!”季翦塵眉毛鼻子皺在一起,風度全無。司徒海卻不慌不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順便帶翻了好多瓶子罐子,“樓主啊,您的飛鴿傳書我收到了,小老兒已有對策了嘛,你著什么急??!”季翦塵一聽,轉怒為喜,“是嘛,什么辦法?”司徒海走到百寶柜,打開抽屜,取了只巴掌大的匣子出來,“您信上說,百越的‘歸元丹’能解毒,可巧了,本鬼醫沒有‘歸元丹’,卻有這個……”季翦塵打開匣子蓋兒,紅絲絨面上躺著一朵干枯的花,即便干了枯了,花瓣卻還是琉璃一般透明,姿態姣好的舒展著。“這是……”司徒海捋著胡子,得意地笑道,“這就是價值連城、不可多得、千金難買……唉喲,樓主您別踹我啊……號稱生死人rou白骨的‘冰萏花’”。司徒海揉著屁股,委屈地瞪著小綠豆眼兒。季翦塵轉頭看了眼顧少白,靜靜地躺著,無聲無息,連胸脯的起伏也極其微弱,真跟死了一般,不由心中大急,扯著司徒海的胡子道,“管你什么花,趕緊的!”顧少白醒過來時,已是三天以后。他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動了動手指,確信是真的醒著,不是做夢。是黑夜么,這是哪里,為何這么黑呢!心中一陣慌亂,他輕聲喚道,“翦塵,你在么?”很快,手掌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了,“我在,我在,你終于醒了……”“翦塵,你哭了么……”顧少白有氣無力地問。季翦塵抹了眼淚,嗔道,“剛醒就找打,誰哭了,你別冤枉我?!?/br>“哦”,顧少白點點頭,“誰讓你不點燈,我看不見你,才會以為……”他頓了頓,遲疑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你有點燈……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是么?”雖然看不見,一雙眼眸卻亮得出奇,一室燭光全被漆黑的瞳仁吸了進去,三分迷茫,七分害怕,看得季翦塵又想掉淚了。但掉淚可不是他的風格,季翦塵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故作輕松地問他,“顧小爺,你怕瞎么?”顧少白一怔,怕么,連死都經受過的人,還怕瞎么?沒有了那個人,無非茍延殘喘,還怕瞎么?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令人心碎的笑,“我怕的不是瞎了,而是,我連診金都付不起,還要連累你日日伺候,你豈不是虧大了?”季翦塵忽然湊在他耳邊低語,“那把你抵給我好了,我不嫌棄你瞎,湊合能用就行!”顧少白一時又氣又羞得紅了臉,甩開他的手掌,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瞪著一雙失了焦的眼睛望著他的方向。不知為何,明知他看不見,季翦塵還是被他瞪得心虛了,他呵呵一笑,給他撥開搭在額前的一縷亂發,“開個玩笑而已,這么當真干嘛!”“我做了賠本的買賣,還不許人家嘴上沾點光么?”顧少白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大了些,明知季翦塵本是個風塵浪子,平素里類似的玩笑開得多了,今天怎么就如此在意起來了。他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想安慰季翦塵,季翦塵立刻握住他的手,拍拍他手背,“行了,我知道你臉皮薄,以后不開這樣的玩笑了……你服解藥的時候有些晚了,雖然大部分毒都解了,但還是有一些毒素順著血脈流入了眼睛,司徒海那老東西說了,多則一年,少則半年,慢慢地拔了就行了?!?/br>沒有光的日子,時間變得很漫長,閉住眼睛是黑暗,睜開眼睛也是黑暗,像沒有慕清灃的日子,全是黑暗!轉眼春節至,顧少白回不了家,想寫信又寫不了!只能讓季翦塵著人帶口信回家,只說與朋友游歷途中,遇一琴藝曠古絕今的高人,他已拜其為師,三年兩載方可回轉。不幾日,人就回來了。帶來了顧鈞宣的家書,說家里一切安好,讓他出門在外,注意身體,并隨信附上幾張銀票。帶信的人給他讀完信,先離開了。顧少白坐在半山腰上,手里握著信淚流滿面,山風迎面撲來,淚水很快便被風干了。忽然,褲腳被誰輕輕地扯動,他心里一動,又聽到幾聲很熟悉的,不似人聲的粗喘。心中一喜,伸手往腳下去摸,邊摸邊喚道,“紅果兒……”果然,一聲低低的狗吠聲響起,似在回應他的呼喊。“怎么樣,高興不?”季翦塵在一旁笑。“紅果兒”是夜探黑沙灘時冷東帶著的那只黑狗。冷東領出來的時候,管狗監的太監就嫌棄地告訴他,不必還回來了。顧少白看它無處可去,就收養了他,不敢往家領,就養在了慕流年的院子里,然后,力排眾議,給它取名“紅果兒”。“謝謝你”,顧少白撫摸著“紅果兒”的背毛。慕流年和方清池差點被他起的這個狗名兒雷暈過去,不知道他為何給這只又丑又兇的黑狗,起這么個又軟又孬的名兒。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