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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時間最長,此刻仍有余暉艱難透進窗欞,撒下幾道昏黃的微光,溫柔地伏在他胸前。望著窗欞方向,好像有些記憶被時間消磨太久,他的神情有著欲想卻想不起的迷茫,“三年之期……我早已放棄這個念頭,所以一直沒提。”齊明秀眸光倏地一亮。“賢臣易得明主難求,你沒讓我們失望,企圖亂國的傳言,本可要我性命,但你未曾聽信應對自如,我很高興。”齊明秀臉上浮起喜色。淵澄飲一口酒,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復望向光線來源,“我一向沒什么抱負,還你親政之后,只想過個清閑自在。怪我,沒和你說明白,才致于你用幽禁這一招想把我留在你身邊。”齊明秀神色一僵,忙出口否認,“我沒有…”“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淵澄又灌一口酒,往日的犀銳之氣不見半分,周身一派隨波逐流的淡泊。這在齊明秀眼里,正是無聲的反抗。前三年他隱忍不發(fā),告誡自己漠視淵澄的一步步疏離,退至行乎君臣之禮止于舊友之情他也黯然隨之。謠傳不足為真,但給了他靈光一現,于是舊案重提,為的就是讓淵澄無法離開。今天這個萬全之策便是他計劃中的最后一步,把人徹底拴在自己身邊,這輩子也逃不出皇宮。他的大計只剩一步,卻被淵澄早看破,也許只是試探,他不能承認。他的計劃不能因為那句真假難辨的坦白就此放棄。“那便按我說的做吧,”齊明秀語氣不容置否,說著已往門口走去,“明天我會讓大理寺提審你。”淵澄出聲叫住他,“明秀,你真的對從前如此難以釋懷嗎?”齊明秀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反問道,“你呢?”明滅不定的光線里,淵澄咧嘴一笑,攤攤手滿不在意的樣子,“你看我,像還放不下嗎?”“都已放下?”齊明秀加重語氣。淵澄點頭,“都已放下。”“你撒謊。”齊明秀不覺走近幾步,冷睨他,“姓文的你能放得下?你若當真放下,這些年為何一副失意消沉模樣,這是你所謂的清閑自在?我可真半分看不出!”淵澄低低笑道,“你心境如此,自然看我也如此。”“是嗎?”齊明秀冷笑一聲,環(huán)視屋中,快步走到書架旁,抽出一本道德經,擲他腳邊,“那這是什么?”淵澄欠身拾起,滿不在意地放一旁,“經書而已。”齊明秀轉頭,又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一一丟出去,“這么多經書,你也想修道是吧?”淵澄神色未變分毫,掛著笑意,“就算是,也和旁人無關。”齊明秀狠狠瞥開眼,走到書架側邊,從縫隙處拿出一把畫架,掀開蓋在上面的綢布,在他面前將畫架摔地上,聲色俱厲,“那這個呢?”淵澄湊眼一瞧。三尺縑帛上一幅水墨畫,景是西廂景,人是誰?綠意深處。聽見有人來訪,文無隅走出木屋來。一身素簡灰衣,連眼罩也是同色系,可見活得多用心。看見來者何人,文無隅委實大吃一驚。卻是曲同音和連齊,發(fā)絲微亂,風塵仆仆,面色一致的凝重。第116章這幅畫是什么時候塞在書架與墻壁的縫隙里的。淵澄微蹙眉,很費力地回想。他依稀記起,這畫很久以前被管家放到私閣。文無隅走的頭一年,他拿畫睹物思人過幾回,第二次走后,他便把畫收進了那縫隙里,自此之后再也沒拿出來過。齊明秀又是如何知道的。淵澄沉吟片刻,倏忽浮起一絲微妙的笑意。想是江南道回京當日,齊明秀到過他的書房和私閣,見過這畫,也看見了曲同音留的信函,便利用盧邰二人不和,鋌而走險設計刺殺文大人。這個心思恐怕早就有了,即便不曾看見那封信函,張喧收到的命令也會是不惜代價伺機暗殺。事情已成過去,無須再提。淵澄暗嘆一記,彎腰扶畫架,卻畫架隨即被狠力踢開,滑開好遠一段距離。他直起身,一臉慍怒的齊明秀,死盯著他。他搖頭笑了笑,不再去拾,散漫地靠住墻,提酒自飲。齊明秀被這種漠視激怒,猛地揮手將酒壇打翻,雙目流火,走前一步字字憤恨,“你以為沒人能找到他嗎?不照我說的做,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找出來,還有他身邊的人,你自己掂量清楚!”淵澄拿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酒水,一雙眼微垂,空洞無物,語氣卻見疲乏,“明秀,放過自己吧。你想幽禁我多久都可以。”齊明秀聞言一陣氣涌,胸口起伏不定。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聲色犀利不顧情面呵斥他的淵澄,是個沒有半分意氣的軟弱之人,只會委曲求全,只想相安茍且!齊明秀這才看明白,自己的任之隨之反而讓他筑起斬斷前塵的高墻,原來不論自己是執(zhí)意還是放任,這個人都沒有一刻回心轉意。他這五年的忍耐包容,全空費了。可他無法接受,無法坦然。但若逼迫太緊,他不知道淵澄會怎么樣,他從來沒逼過他。“我再給你三個月時間。”齊明秀定神,語氣平緩下來,“你想想我們以前,我一向都聽你的話,這些年沒曾強求你什么。十幾年情意,不能說放就放,不相干的人你都有惻隱之心,為什么對我這么絕情呢。”淵澄抬眸看住他,嘴角抿緊,微微有些動容,一會兒,眼中盡顯柔光,他低低道,“我再想想。”齊明秀舒然噙笑,緩緩靠進他懷中,卻只是輕輕一抱,隨即便松開。卻是幾日后。看守王府的禁軍匆忙進宮稟報。懷敬王打碎酒壇割脈自盡。幸虧發(fā)現得及時,救回一命。齊明秀震怒之下下令將私閣內的家具全部清空,命禁軍一眼不離地時刻監(jiān)視。礙于人尚在昏迷中,齊明秀沒好發(fā)作。隔日他喚來曲同音,告知此事和計劃,有意無意地抱怨了幾句。曲同音向來圓滑不外露,自然聽明白皇帝的意思,便再三請命準他這幾日去王府看顧,另一方面也是加以勸解。皇帝經這幾年歷練,聆聽朝政、裁決定斷審慎果決游刃有余,儼然有一種不怒自威之勢。看守王府的這隊禁軍其實是皇帝秘密私設的虎賁軍分隊。齊明秀確實未曾逼迫過淵澄,只不過有意將他隔絕罷了。淵澄被幽禁之后,曲同音和他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一則當年懷敬王瀆職案是曲同音督辦,這種敏感期間頻繁來往招人非議。二則皇帝嚴令禁止探視,一手把握京城兵權,虎賁軍只聽皇帝圣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