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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錯。”文曲大嗓門亮開,“主子,你沒看見剛才那小倌,只是扯著他頭發(fā),就被砍了。他要想殺你,放個屁也是錯啊!”文無隅拿拂塵掃他臉,施施然往廂房走,“庸人自擾,王爺若想殺我們,方才你要在王府養(yǎng)青牛這個理由就足夠我們死一百回了,況且王爺約吾清明踏青,可見目前我們沒有性命之憂。”說著他停轉(zhuǎn)腳步,望著杵門口的文曲,半真半假地笑道,“哪天吾若真被砍了頭去,你揣上吾的私房錢帶上武曲遠(yuǎn)走高飛逍遙快活,豈不美哉!”主子的命和富貴逍遙孰輕孰重,文曲遲遲未掂量出,不過眼下逃離王府好比天方夜譚,只得暫且按下不提。清明時節(jié),天色陰陰沉沉。王爺出行,照常理后頭必須簇?fù)硪欢咽绦l(wèi)家丁。但這次卻未勞師動眾,府門口連個送行的都沒有。只有兩人兩騎。一個霞姿月韻,一個道骨仙風(fēng),長發(fā)閑閑裊裊,頗有些相伴走天涯的意味。天際灰云翻滾,明顯今日將飄雨。文無隅偷覷一眼,發(fā)現(xiàn)王爺胯下黑風(fēng)馬除配備的馬鞍,居然空無一物——二人誰都沒帶傘。所幸走出十余里,天還是陰的,雨遲遲落不下來。越走越偏僻,入眼草木蔥蔥郁郁,荒蕪人跡。文無隅開始有些心慌,他不知那位爺所謂的踏青上哪踏。莫不是尋個陰森的山澗林間,神不知鬼不覺地砍了他曝尸荒野。這時一路沉默的淵澄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文公子修道幾年了?”文無隅一愣,“回王爺,約摸十年。”“該是十歲左右開始的吧?”文無隅遲疑想了下,點(diǎn)頭道,“吾道行浮淺,一直未曾用心。”“入世容易出世難,你遠(yuǎn)離喧囂尚且心性不定,如今身在紅塵,豈非更難定心,尊師的想法倒挺有意思。”“家?guī)煶>由綆p小筑,一年也下不了宮觀一回,吾是眾師兄弟中最無定性的一個,濫竽充數(shù)許多年,大抵不適合修道。”淵澄瞅他一眼,意味不明,“你能將道德經(jīng)倒背如流,可見沒少費(fèi)心。我記得其中有一句,大方無隅,你的名字便是取自于此吧。”“王爺好記性,便是取自無隅二字。”淵澄凝望遠(yuǎn)處,風(fēng)乍起乍落,草木飄搖,“路還長,不如文公子給講講何為道,單說道德經(jīng)也行。”王爺興致昂然,且十分善解人意,他不講點(diǎn)什么,真就顯得混世假道一個,自降身份,他略微思索之后,坦然開口,“道德經(jīng)乃曠古之作,微言大義一語萬端,論述修身治國之道,包涵廣博,吾膚見谫識,不懂國政,且贅述吾之淺悟,還望王爺莫見笑。私以為,道,虛無縹緲切實(shí)存在,道隱而無名。道生萬物,而弗有,德育萬物,而弗恃。世事無絕對,禍兮福所倚,月滿則虧物極則反,萬物變化惟道是從。是故吾以為道之所在,乃順應(yīng)自然,不強(qiáng)求不干預(yù),利而不害,援而不爭,去奢求簡,存樸求真,補(bǔ)缺輔虧,修厚德,成海納百川之大容。天地之所以亙古永存,是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尊道貴德,身雖死而神不滅,圣人也。修道之人好清靜無為,少私寡欲,唯求長生久視,天人合一。吾亦為此上下求索。”一席話講完,文無隅咽了咽口水,一旁淵澄悠悠說道,“聽你這么說,道存乎萬物,居微見大,以其不自私而不滅。其實(shí)大道至簡,道理人人都懂。我算明白,你就是個假道士,做不成圣人,光少私寡欲這點(diǎn),你就做不到。”“王爺說的在理。塵世紛亂,大道寬廣,而眾人卻好捷徑走邪路不守常道,吾身在俗世,亦不能做到高潔無爭。老子也說了,其言易知易行,天下卻莫能知莫能行。”淵澄迎風(fēng)笑起,“所以你并不為自己是個出家人卻戀財(cái)縱欲而感到慚愧不安。”文無隅低頭笑了笑,算是默認(rèn)。淵澄凝視著他,一時間明眸里風(fēng)云變幻陰晴難測,“天色不早了,跟緊。”說罷他揚(yáng)鞭打馬,閃電般飛竄出。文無隅又愣了愣,抬眼只見一個背影,綺羅風(fēng)中狂舞。第9章此一方殘?jiān)珨啾冢s草亂生的荒涼地,死人墓意外地齊整,錯落有致。墓碑千奇百狀,像是路邊隨手撿的石塊,往墳頭潦草一扔。臨近的墓碑并無刻字,稍遠(yuǎn)的亦只有寥寥幾筆。墓碑經(jīng)風(fēng)雨侵蝕,漬跡斑駁。漆描的碑文模糊不清,幽綠的青苔下隱約能辨認(rèn)出幾個字眼。天雨欲來的陰沉,森森肅殺之氣籠罩墓地。文無隅呆站一旁,難發(fā)一言,只覺周遭壓抑得氣息沉重。淵澄走到最近一樁墳前,墳頭石塊看起來還很新,“這底下埋的前晌那廝,他曾試圖在我的膳食中做手腳。”“王爺仁慈。”確實(shí),還給要?dú)⒆约旱娜耸帐瑪吭帷?/br>淵澄低哼一聲,“仁慈?我十五歲開始?xì)⑷耍涝谖沂掷锏娜耍@片墓地遠(yuǎn)遠(yuǎn)不夠埋。”文無隅默了一會兒,問道,“王爺與他們,有血海深仇?”淵澄嘴角一彎,放眼環(huán)視,“大部分無冤無仇。”文無隅奇怪問道,“那為何…”淵澄伸手勾住他的肩,把人往墓地深處帶,“改朝換代,得有人當(dāng)劊子手。我便是那把殺人不見血的屠刀。”他抬起手,食指朝文無隅喉間輕輕劃一道。微涼的指尖像劍刃。“抄家,下獄,問斬,世上想殺我的人和我殺的人,一樣多。”文無隅不偏不躲,奉上一個善意的淺笑,“原來王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無上天尊…”聽得后四個念字,淵澄笑出聲,“我這種人,死后必是墮入無間地獄。談不上苦不苦衷,反倒是樂趣。”“可知我為何買你?”走了幾步,沒等文無隅回答,他接道,“因?yàn)槟闵砩峡床坏綒狻!?/br>文無隅低頭掃了眼自己,忽覺耳邊一熱,“或許你懷有其他目的。”他一頓,茫然回看,淵澄卻改看地上一尊墓,抬抬下巴,“這兒。前朝御史大夫文大人,一門上下三十余口。”一塊尺長的大理石墓碑歪歪斜斜埋在土里,墳包也只有方寸之地小小一個凸起,像是隨意鏟了把黃土象征性地埋了一下。墓碑的兩個頂角破損嚴(yán)重,碑上全無字跡漆痕。淵澄走去另一邊,語氣玩笑十足,“姓氏百家,你姓什么不好,偏挑個文。”文無隅意識到自己犯了忌,跟著說道,“婁瀛山下的確有座文姓孤墳,王爺若有懷疑,差人前去一看便知。王爺覺得文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