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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死亡的含義,也明白了失去父親對他的生活意味著什么。因為父母都是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男孩幾乎是在醫院里長大的,那兒的人都認識他。那段時間他經常會聽到別人談論他父親自殺的事,很多人會當著他的面嘆息他可憐,還有的人會故意問他知不知道他父親為什么自殺,問他有沒有親眼看到父親的尸體,問他父親自殺之前有沒有跟他說過什么……”梁拂曉皺了皺眉,低聲說:“這太過分了。”墨北對梁拂曉的評價無動于衷,冷靜地敘述著:“似乎在那些人眼中,小孩子既分辨不出來大人們是在憐憫他還是在看熱鬧,也記不住這些似有若無的惡意,就算記得住又怎樣呢?一個小孩,面對成人世界是無力反抗的。其實他們忽略了一點,小孩總有一天會長大,而在他長大到有能力報復的時候,這些成年人卻早已忘記自己在他的童年里扮演過什么樣的角色,這樣說起來,真正擅長遺忘的反而是成年人啊。”羅驛無聲地笑了笑,他感覺臉上那層僵硬的塑料殼消失了,就像一層糯米紙化在了水里,皮膚一搓就能搓下碎屑來。用力搓,大概能把整張臉都搓成粉末。他很小的時候站在祖父面前搖頭晃腦地背、化學元素表,祖父很欣慰地對父親說:“小驛這么聰明,看來咱家是又要出一個好醫生啦。”他還記得祖父喂給他吃的水果糖,甜甜的,荔枝紅色的玻璃糖紙平展開貼在窗戶上,望出去不管是天空還是瀝青馬路,都是這種溫暖的顏色了。他見過祖父的遺體,一向整潔的老人衣衫襤褸,不合身的褲子用一條布帶系著,那條布帶子本身是正紅,太舊太臟了倒接近荔枝紅了。那抹紅不知怎么的抓住了他的眼球,以至于回憶里祖父過世后的樣子都模糊了,都是黑白的,唯有那抹紅毫無攻擊性地柔和地點亮他的視網膜。父親,父親死的時候是在男廁所,一個又臟又臭的地方。即使是醫院的男廁所也改變不了這點,連消毒水味都帶著臭氣。可父親明明是那么干凈的一個人啊。墨北的聲音打斷了羅驛的回憶。☆、第159章NEW“身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最明顯的一個習慣大概就是愛干凈。在男孩的記憶里,父親愛干凈已經到了有潔癖的程度,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家里從來都是一塵不染,洗手間都要每天消毒。可是,為什么這么愛干凈的父親,會選擇在醫院的男廁所里自殺呢?他為什么要給自己這么不體面的一個結束?”墨北設下一個鉤,劉正揚這條傻魚張嘴就咬。“人都要死了就想不了那么多了,吊死在男廁所而已,又不是把腦袋扎糞坑里淹死。”啪!劉正揚被羅驛這一巴掌打傻了,愣了一會兒才跳著腳叫起來:“你打我?你打我!”羅驛一個眼神過去就讓劉正揚才要發作的脾氣偃旗息鼓了,劉正揚嘴唇抽搐著,委屈得眼眶發紅,躲閃的眼神中滿是怨懟。羅驛看看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無聲地笑了笑,方才那一瞬間涌動過喉嚨的悲憤之氣讓他感覺熟悉,那縷氣息曾讓他在父親去世后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順利地開口說話,每每都覺得一大堆話擁擠在氣管里,拼了命地都想第一個擠出來,結果破口而出的往往只有支零破碎的幾個字,尖銳的邊角割得喉嚨流血。可是身邊的成年人怎么看呢?他們說,以前都說羅家的小孩聰明,其實都是客氣話吧,有的小孩是越長越歪、越大越蠢。他們說,沒有爸爸的小孩還能多有出息,這孩子這輩子算完了。他們說,一家里兩個男人都是自殺,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多半性格古怪,最好別讓自己的孩子跟他來往。那時候他懵懂,不知道人群中潛伏著一種名為嫉妒的毒蛇,有時露出猙獰獠牙噴灑毒液,有時只是輕輕一吻……梁拂曉輕輕嘆了口氣:“墨北,別講了。”墨北嘲諷地說:“同情心不合時宜地發作了?梁警官,你是個還過得去的警察,卻當不了一個好罪犯。”梁拂曉苦笑:“罪犯還有好壞之別嗎?”墨北狡辯道:“從技術層面上講還是有的。喏,羅教授在這方面就比你強太多了,家學淵源。”劉正揚吃驚道:“什么?”墨北說:“你不知道羅教授的父親是吊死在醫院男廁所里的嗎?”劉正揚說:“我知道啊。啊……呃……”現在他覺得剛才挨的那一巴掌不太冤了,可嘴上還要給自己辯解,“可是都過去那么多年了,誰還記得。”他眼神閃爍地看了看羅驛,拿不準此時道歉合不合適,那眼角掛著淚花的畏畏縮縮的樣子大概和童年時被父親責罵后相差無幾。墨北晃晃手指,把劉正揚的注意力又吸引過來。“那你知不知道,其實你那位表姨父根本就不是自殺,而是被人謀殺的?”不等劉正揚有反應,墨北突然話風一轉,“你知道為什么總是被你爸罵沒出息,總是被人當成沒本事的紈绔子弟嗎?”劉正揚的臉黑了,憤憤地瞪著墨北,像是想過去咬他一口,但馬上又被墨北晃著手指說出的話給弄傻了。“當然是因為你最信任最崇拜的羅教授不希望你有出息啊。”“你胡說什么?”劉正揚有點結巴地斥責,但語調卻明顯是疑問。羅驛并沒有理會墨北的指責,他語氣溫和地對墨北說:“把你的故事講完。”墨北對劉正揚說:“你綁架我的事,你真以為羅教授事先完全不知情?你身邊的保鏢可都是拿著你的錢替他賣命的。別反駁我,不說別人,大華和斌子跟了你不少年了,在他倆跟前你說話好使還是羅教授說話好使?”劉正揚整個人都呆住了。羅驛厲聲質問:“把話說完!你怎么知道我父親是被謀殺的?”喬赟正好拿著食物和開水進來,見狀嚇了一跳,站在羅驛旁邊不敢亂動,疑惑地左瞧瞧右看看。墨北對羅驛的質問充耳不聞,只管輕晃著手指點醒劉正揚:“那為什么他知道了卻不阻止你,還要假裝不知道?”劉正揚嘴唇哆嗦著問:“為什么?”“只有這樣他才能把全部錯誤都推到你身上啊蠢貨!只有這樣他才能永遠是對的,而你永遠是錯的!只有這樣他才能理直氣壯地罵你是個廢物,你才會覺得自己離開他什么都做不成!”墨北突然又把注意力轉回到羅驛身上,羅驛已經按捺不住地向墨北走了過去,喬赟亦步亦趨,梁拂曉緊張地看著他們。“殺死你父親的人,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根釘子一樣把羅驛移動的腳步給牢牢釘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