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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旁邊聽到“美味”這個形容詞,都會覺得反胃的。這是安定醫院里最隱秘的一個地下室,在安定醫院建立之前這里是一家在戰火中遺存的德國醫院的原址,這里不僅有著治病救人的功能,還為那些做醫療研究的人提供尸體。后來重建成了安定醫院,但這個存儲尸體的地下室還是保留了下來,只是就連很多工作人員都不知道還有這個地方。那天鄭東從正門逃出后,就又拿著秦當勉給的鑰匙從后院一個隱蔽的小門回到了醫院,這些天一直都躲藏在這里。秦當勉把裝在塑料袋里的食物和水遞給鄭東,鄭東毫不介意用餐環境的惡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雖然早就對這個地下室的環境了如指掌,但秦當勉還是下意識地不斷用手電四下掃射著,當手電光掠過地面上一片血跡的時候,秦當勉皺了皺眉。這里是鄭東殺易建的第一現場,殺完了也沒清理,秦當勉不敢多想,想深了就覺得后頸直冒寒氣。“你說你干嘛非要往墨北的套子里鉆呢?他搞什么對決,你別理他不就完了嗎?”秦當勉抱怨道。鄭東很認真地說:“那不行。”秦當勉有點火大,“怎么就不行了?我跟你說,你現在完全是多此一舉。他跟警察肯定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去找他呢。你一露面就全完了。”鄭東搖搖頭,肯定地說:“他不會。你不懂他。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真正懂他。”秦當勉突然發現自己實在是很傻,居然在試圖跟一個精神病人講道理!鄭東搖頭晃腦地絮叨著:“他的才華只有我能懂,他的想法也只有我能懂。既然九淵和A君要對決,以九淵的驕傲又怎么會借助外力?能創作出九淵的北緯老師,又豈是庸俗怯懦的凡夫俗子呢?A君——秦大夫,你知不知道為什么在里A君只有一個代號,卻沒有名字?”秦當勉沒吭聲,他看出這會兒鄭東的狀態不對頭,而鄭東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你不知道。只有當A君在對決中戰勝了九淵以后,他才能有自己的名字,否則他就永遠都只是一個代號。就像一捧灰,呼——吹一口氣,就沒了。沒有被人記住的價值。就像我,不管模仿他的做下多少件案子,殺多少人,我都只是個隨時會被遺忘的符號。但現在他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讓我永垂史冊的機會。他對我真是太慈悲了!”秦當勉像是在查看地下室里的狀況,晃著手電走到了鄭東背后。秦當勉在猶豫,鄭東這個瘋子已經不好掌控了,他自作主張地要往墨北的圈套里鉆,弄不好就要連累自己。那要不要聽羅師兄的話,現在就把鄭東除掉?“君不負我,我不負君!”鄭東嗚嗚地哭了起來,“君以士待我,我必還君以士之風骨!”真夠惡心的!秦當勉心想,一個殺人兇手還有個屁風骨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上演什么燕丹荊軻惺惺相惜的劇情呢。秦當勉掂了掂手電筒,他今天帶的這只手電有小兒手臂粗細,十分沉重,若是砸準了位置,肯定能把人給砸死,而且他兜里還藏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秦當勉覺得嗓子發干,咽了下口水,但沒想到吞咽聲在這空曠的地下室里居然咕咚一下把他自己給嚇了一跳。幸好鄭東依舊對他的心思全無所覺,還在上一句天下一句就扯到地地訴說著他與墨北的神交。秦當勉用左手拿著手電,右手伸進兜里握住了手術刀。他和鄭東之間只有一步的距離,只要從后面伸手過去,在鄭東喉嚨上劃一下,一切就能結束了。血液的噴射面會很廣很高,但是沒關系,反正這里難得會有人來,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清理。尸體也很好處理,直接扔池子里泡著去就行。一切都很簡單,就像羅師兄說的那樣。不過秦當勉抓著手術刀的手卻遲遲無法抽出來——這不是解剖尸體,是殺人。一個還在呼吸的、有正常體溫的、腦部活動活躍的……人。做為一名醫生,雖然是精神科的,但秦當勉見過的尸體也絕對比普通人一輩子見過的都要多。甚至可以這么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死掉的,他所見過的也不少。要說對生死已然麻木,那還談不上,但的確是比一般人淡然很多。可是,親手殺一個人,這是完全不同的!秦當勉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害怕還是興奮,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粗重起來。鄭東突然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著他,說:“秦大夫,你太令我失望了。”秦當勉忙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什么?”“我給了你足足十分鐘,你居然都沒下手,這么猶豫不決怎么能繼承我的衣缽呢?”鄭東神色憐憫。秦當勉大吃一驚,鄭東早就知道自己今天是來殺他的?剛才難道他的“全無防備”都是在做戲?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現在應該……秦當勉的腹部傳來銳痛感,這疼痛來得是如此劇烈,他手一抖,剛從兜里掏出來的手術刀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敲擊聲。鄭東彎腰拾起手術刀,指腹在刀刃上輕輕一抹,皮rou翻開,血流了出來。他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稱贊:“好刀。”他別別扭扭地抓著手術刀,眼中閃爍著求知若渴的光芒:“我這么持刀姿勢對嗎?”當啷——手電筒從秦當勉手里滑落,在地上骨碌出很遠,光線也隨之旋轉凌亂,最后固定在那個儲存尸體的池子的外壁上,瓷磚早已殘缺不全,露出下面斑駁粗糙的水泥。秦當勉的尸體像只裝滿粗糠的布口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咽喉傷口噴出的血給鄭東來了次溫暖的淋浴,他高興地說:“持刀姿勢不影響它的殺傷力,只要刀是足夠好的。太對了!”隨著他的走動,鞋底的鮮血發出咕唧咕唧的聲音,鄭東覺得這聲音很可愛,像是有一群毛茸茸暖烘烘的小東西在他腿邊嬉戲。真是太可愛了,要是能抱抱它們就好了。可惜每次它們都跑得很快……血冷得真快啊。秦大夫是個好人,可惜,他心太軟了,領略不到殺人的藝術感。不不不,這不是說自己就是個對殺人這種惡行非常享受的變態,他只是不得不這樣做而已。殺人很惡心,作為一個兇手總得克服很多不必要的生理性厭惡,最容易影響人的還是那些道德感。有些人殺人只是一時沖動,在激情之下體會不到這些心理和生理上的恐懼,可是等到激情平息,他們就完蛋了。還有的人殺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那會讓他們在思想中反復模擬出一個真實的殺人場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人類的思想真是奇妙,不是么?也許一秒鐘的時間就能把這個場景重復幾萬次。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