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囑咐是要交給終音的。 那侍衛瞧瞧她來的方向,思索片刻便曉得了夢紈這么做的緣由。 由花雨山回來,夢紈有些感慨,不曉得終音每日哪來那樣多的精力陪美姬們玩耍,女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極其聒噪,他竟能夠同她們待上許久。 夢紈邊這般想著,邊朝臥房方向過去,思緒剛從那些美姬上飄過,眼前便閃出了那日在金腰臺遇見顏凌時的畫面,心中驀地一疼,便在原地停住。 她緩緩握緊了手,只覺得自個兒呼吸有些快。 因感受到她的魔息,季殊正滿臉笑容迎出來,卻瞧見夢紈一臉古怪的神情發著愣,以為她是何處不舒服了,忙問:“殿下可是身子不適?” 她這才緩緩看他一眼,搖頭,又在原地站了會兒,眼中光采黯淡了些,道:“取些酒送到我房中來。”便走了。 夢紈這模樣很少見,但近日,季殊倒是時常在她思索著甚么的時刻,瞧見眸子里的悵然神色。季殊不知她是怎么了,甚么都不說,他旁側敲擊地問,她卻也只是搖頭,可她那神情顯然不是沒事人能做出來的。 他很是擔憂,可毫無辦法。 于是按照夢紈說的送了些酒過去,皆是挑的淡酒,并不濃,這么送了三壇子,她應當是喝不完的。 誰知她瞧見這三壇酒,卻道:“少了些,再來些吧。” 季殊道:“殿下喝這樣多的酒怕是不好,殿下酒量本就尋常。” 夢紈沉默良久,忽笑了,兩道凄然的目光看向他:“尋常……原來,我連酒量這東西都是要用尋常來形容的。”神情間有些難以言喻的苦楚。 見了她這表情,季殊更是暗暗心驚,是以,終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擔憂地將夢紈看著,嚴肅道:“殿下,是否有人欺負了你?” “沒有,為何這樣問?” “殿下臉上滿是悲涼因何故?” 她一愣,撫了撫自己的臉:“是么,我臉上滿是悲涼?嗯,原來已經將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季殊搖頭:“殿下,在魔族中,因殿下與終音魔座乃摯友的緣故,無人敢欺侮殿下你,只是近日屬下覺得越來越讓人擔憂,殿下你的模樣就好像是遇見了天大的委屈,屬下無法視而不見。” “可無人欺負我……” 他雙睫垂了些許:“殿下是否,有了心上人了?那個人,讓殿下傷心了么?” 夢紈猛地抬頭看向季殊,愣了半晌,卻還是一咬牙,否定了。 “原來屬下猜錯了。”季殊便將滿臉的嚴肅收了起來,溫聲道:“酒就放在這里了,殿下若喝完了以后還想要些,便再喚屬下過來即可,銀雨就守在門外頭,殿下吩咐他,他會告訴我。” 她頷首,指尖彈出道紫光將那些酒壇子籠罩,眨眼間移到了房中的小門邊,外頭便是赤鬼湖的一片紅水。 待聽見房門被合上的沉悶聲響后,夢紈便緩緩走至那小門處,一陣湖風由門后吹來,幾縷柔軟發絲將她望著酒壇的視線稍稍遮擋,她看著那些壇子,忽覺得自己很可笑。 但寧愿就這么可笑著,仿佛能使她看上去并沒有那么苦情。 門前墜著一簾琉璃細珠,隨風叮當作響,曳出片清澈彩光。 她府上的酒水都不算太濃,平日里她亦鮮少喝酒,只有季殊閑來無事時會小酌幾杯,喝的都是些烈酒,所以庫中大多是濃烈美酒。只是有時會因些原因辦宴,宴上夢紈不免的要同客人一塊兒喝幾杯,季殊考慮到此點,又親手釀了些口味淡的酒水,專供夢紈飲用。 從前她沒在意這些,如今卻是想笑,原來季殊早就發覺了她是個沒甚么用的魔,連酒都不可喝烈的,會醉。而旁的魔一個個笑飲千杯,到頭來仍清醒,可見她的存在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世上怎會有她這般弱的魔。 無怪乎終音將她保護得那樣好,無怪乎每每出門游玩時季殊都會顯得很擔憂。 若非她有個終音做靠山,怕是早就被別的魔欺負了,奪了她的赤鬼湖,再將她殺了亦非難事。 想到此處夢紈覺得很難過,但又沒來由地難過到想笑,于是邊抱著壇子飲酒,邊低低笑出聲來,酒飲得越多,眼前就老是浮現出顏凌的身影來,讓她覺著更難受了,滿腦子皆是那日顏凌身側圍滿了美姬的畫面。 簾外湖風吹得滿室酒香,房中一株兩人高的藍玉梅聞了這美酒香氣,癡癡垂下枝來,醉于酒氣中,竟生出滿樹藍色玉石般的花骨朵。 外頭吹入的風輕撫過來,花苞立綻,瓣子紛紛灑灑落了一地,點點幽藍。 ☆、八·銀雨(1) 未時過后,賬房的香爐里統統燃起了九軀香,因制香材料乃九種仙獸的鱗甲所熬制,故而得名。而又因季殊很喜歡這種香,未時又是他巡視賬房的時刻,故賬房管事有此一舉。 此時,于賬房中同管事談話的季殊正瞧著管事手上的指環,上頭印著的圖騰似是無名域的標志,一團云霧中隱約露出只白鶴的身形。 “無名域的妖族商人,竟也做起了飾物?” 管事正以為巡查結束了,季殊打算走人,誰知忽然問出這么一句,叫他有些意外,忙道:“是,小人的侄女前些天去無名域看霧,順道在邊上的一座下城里閑逛,也是閑得慌,便給小人購了這指環。” 季殊點頭:“哦,有何功效?” “是能夠加強治療術法的效果,小人尚未試過,只是將它當做尋常的飾物戴著。” 季殊又點點頭,這才走了。 賬房管事見他身影帶著淺淺青霧,漸行漸遠,這才松了口氣,瞧了瞧手上的指環,猶豫片刻,還是取了下來。 聽聞殿下與無名域的那位魔座近日關系甚好,他覺著戴著無名域產的東西應當無事,但方才見季殊大人面上陰晴不定,怕是有甚么旁人不曉得的細節瑣事,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想罷,隨手便將指環扔到了書桌邊的抽屜里頭。 才離開賬房不久,季殊正欲再去兵器庫瞧瞧,卻忽覺一陣霸道凌厲的魔息漸漸逼近,動蕩了他周身妖力,忙回頭朝著魔息來處看去,見是大門方向,眉頭皺了一皺,倏然化作團青煙消散。 果不其然,來者是顏凌。 他正穿了身深藍與墨黑交織的短衫,肩頭扣著只黑鐵護肩,腕甲寒光熠熠,威風凜凜。雖神情倒是悠閑,身周魔息仍透出股叫人熟悉的凌厲感覺。季殊已在大門處候著,見他從黑霧中現了身落地,恭恭敬敬道:“見過顏凌魔座。” 顏凌道:“小蝴蝶可在府中?” “回魔座,殿下正在房中。” “在歇息么?若是,本座便不打攪了。” 季殊正想說聲是,心中卻驀地冒出個念頭,頓了頓,改口道:“殿下是醒著的。” 顏凌眸中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