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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著腐爛,等待著死亡。紀寒星不怕死,也不怕疼,從他下定決心要去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已經說服自己克服了這種脆弱。可是……他不想這樣狼狽地活著。楊寧屢次三番戒毒失敗,他不堪面對從前的戰友和他獲得過的榮譽,于是他主動從警隊請辭了。自那之后他一直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每次攢到一定數量的錢,他就要再去找特情,去給自己兌換一次短暫的快樂。直到有一天特情問他,要不要嘗試幫著賣點……楊寧真實地害怕了。他讓康樹仁把他關進這個地方,他知道自己已經毀了,他只要出去,他就會變成自己曾經最深惡痛絕的那一種人。楊寧對他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什么樣的姿勢才是對的。”紀寒星挪不動步子,楊寧已經摸了張凳子拖到自己身后,緩緩坐下來,他很平靜,好似全然沒有看出紀寒星眼中異樣的震驚,他說:“裝成一個癮君子最好的方式,是你自己先相信自己是一個癮君子。”他的掌心窩出一個弧度,盛住了那些不存在的粉末,之后他的眼神也變得不復清明,他埋頭下去,捏住虛空中的一根卷好的管子,露出過程中半是享受半是痛苦的神情。結束之后他癱軟在椅子上,連瞳孔都開始渙散。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楊寧手中空無一物,紀寒星真的相信他是在吸毒。楊寧就著那個癱軟的姿勢打了個呵欠,睜開眼平靜地開始繼續講述:“你的手可以這樣遮一下,如果別人不注意你,你就可以把那些粉藏起來,不用真的吸進去。”紀寒星胸腔里回蕩著巨大的撞擊聲,他定在原地看著楊寧,輕聲問他:“寧叔,你難受嗎?”楊寧露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神色——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在這個笑容尚未綻放完全之際變成了一種極致的痛苦的表情。是真的疼啊,疼到他想要求助,想要吶喊。可是他很快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眼里帶著三分自嘲和七分瘋狂:“但我還得活著,我還有點用。”紀寒星說不出話了,他感覺自己的喉嚨被扼住,像是想要求救卻發不出聲音。他想我會變成這樣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還有勇氣活著嗎?不……他不能接受自己這樣,那就不活了吧,可是李顧呢,還有李顧啊!恐懼一寸寸地試圖掉吞噬他,紀寒星聽見自己內心的尖叫,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他舍不得去死,也舍不得李顧。心火城里的年味越來越濃,走在路上可以看到擺著小攤賣鞭炮和春聯的人,店鋪前的瓜子炒貨都堆得高高的。李顧他們公司年底出了新品禮盒裝,供不應求,他們沒料到市場反應這么好,人手一時沒跟上,所以直拖到大年三十也沒放假。今晚要跟員工吃慶功宴,李顧脫不開身,問紀寒星要不要一起去吃。紀寒星拒絕了,他沒有心情。李顧為此對紀寒星諸多歉疚,提前讓飯店備了吃的給他送到家里。他自己卻是必須要跟員工吃這一頓,請飯發錢,一年到頭了,李老板要有個老板的樣子。小院里的紀寒星對著滿桌的食物,一直呆坐到菜都變涼。他腦子里一會兒是不成人樣的楊寧,一會兒是他偷偷看到過的,紀知青對著聶巖照片出神的樣子。他知道一旦走出這一步,最小概率的結果是他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而更大的可能性是他走上聶巖,或者楊寧的老路。沒有人可以與深淵纏斗而不付出任何代價。紀寒星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可他現在害怕了。他想那些少年壯志不言愁的人,真的是因為有足夠的壯志可以打敗擔憂么?還是因為他們尚不知道人生可以殘酷到什么程度,只需一腔熱血就可以往前沖?如果楊寧知道自己余生會活成這個樣子,他還會躊躇滿志地帶著一身勛章去做一個臥底么?還有李顧……他回家之后本來為自己準備了一堆欲蓋彌彰的說辭,可李顧沒問。李顧對他的悉心照顧讓紀寒星忍不住心軟,他想要么告訴李顧吧,如果這個世界上唯一只剩下一個他能信任的人,那一定就是李顧了。可現在他不想說了。他愛李顧,恨不能李顧整顆心都放在他身上。這份愛是狹窄的,容不得其他任何人和事來瓜分掉李顧的注意力,可這份愛里也有仁慈和悲憫,他不愿李顧為他擔憂。他總希望自己是強大的,可以保護李顧,而不是把李顧也拖到這樣的深淵里,從此擔驚受怕。紀寒星把冷掉的飯菜倒進垃圾桶,袋子擰緊了,拎到外面的垃圾站扔掉。他早早上了床,冬天的被褥摸上去有些涼,紀寒星鉆進去,把李顧的枕頭抱在懷中。嗅到屬于李顧的氣息使他略微感到一點安心。李顧在忙中抽時間給他打了個電話,也許是喝了點酒,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雀躍的,能夠感受到他那邊的熱鬧,他說:“星星,新年快樂。你吃飯了沒?”“嗯。”“哥把最后幾個人送回家,馬上就回來了。”紀寒星把手機緊緊貼著他的耳朵,他不想錯過李顧的一點兒聲音。可是他自己說不出話。會有那么一天么?他將長久地與李顧失去聯系,他將再也聽不到李顧對他關心的話語。聶巖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是怎么樣的心情呢?他愛紀知青嗎?他如果愛紀知青為什么又能狠下心走呢?紀寒星整個人蜷縮進被子里,他被巨大的孤獨和無助淹沒,只有手中這個小小的手機是他的救贖,串起他跟李顧的聯結。聽他許久未曾說話,李顧聲音越發柔和,哄著說:“是不是不高興啦?哥今天真的有事,不過就快回來了!回家給你補個大紅包,我們星星又長一歲啦。”“嗯。”李顧在那邊低低一笑:“那我先掛了,早送他們回家我也早回。”涂玉明最近是人逢喜事。他本來年底就想去領結婚證的,不過一直也太忙了,事情都趕在了年底,他還沒有正式去小聞家里拜會過長輩,領證的事就只能暫時擱下。他和小聞說好大年初一一起回她的家。公司的人也都知道涂老板有了個漂亮女朋友,婚期將近。年底的慶功宴上大家都沒放過他,把他整個人灌得暈乎乎,李顧費了老大力氣才把涂玉明拖回家里來。兔子含混地拍他:“李顧,顧哥!我真的,我以后回了家,我在我們村,給你修個廟,把你供起來!我兒子一定要認你當干爹!”李顧聽得好笑,一邊艱難地挪他一邊道:“你可得了吧,你們村就是我們村,我年紀輕輕地被你供起來,以后村里小孩見了我還以為怎么著呢。”涂玉明這醉鬼當然不會接他的話,又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顧哥,你知道嗎?我要跟你說個秘密。”“什么?”涂玉明不肯說,非要招他過來,李顧只能忍氣吞聲把耳朵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