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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的課,既然不來,那很大概率是在辦公室。余威冰著一張臉走進去,女老師看到他的瞬間整個人都倏然繃緊,目光警惕又戒備。所幸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一兩個在改作業的老師,給了她一點底氣,她只當沒看見這個人,很快背過身不去理睬。余威深吸兩口氣,從他臉上那個陡然軟下幾分的表情不難猜到他大概已經心里勸了自己一輪。正在變聲期的少年嗓子有點啞,眼神朝老師飄過去又很快挪開:“回去上課吧。”楊蕓當著那么多學生被駁了面子,委屈還沒消干凈。盡管她自己也知道這些日子不去上課實在有些超出做老師的本份,可她心里有氣。眼下這始作俑者主動上門來了,倒叫她熨帖少許。余威見她不搭理,又說了一遍:“回去上課吧。”“你叫誰?”楊蕓眉目一凜。余威艱難地理解了一下女性的思維,他難得開悟一次,深呼吸,帶上稱呼再來一遍:“楊老師,回去上課吧。”軟話開了個頭,后面的也有勇氣接著說了:“之前……我不該課上那樣表現,是我不對。”楊蕓“哼”了一聲,心中氣悶消解不少,但一聽他提到當時場景,那種被打了臉的憤怒和委屈又潮水般涌上心頭,叫她不肯再和余威多說一句。余威亦察覺到舊事重提的尷尬,他倒寧愿能打一架,或者被罵一頓,可對方是個默默生氣和委屈的女老師,叫他一點都使不上力氣。他尷尬得幾乎要死,真想就這么走了算了,班里有沒有英語老師管他什么事,他反正是不想讀書的。可是……可是許寄文在英語課上那謹小慎微的樣子看了真叫人心里不舒服,每一個知識點都生怕出錯似的,比他們底下坐著的都還像學生。明明他在講語文的時候是那么神采飛揚,那張老臉看著都年輕不少,怎么就要受這個罪呢?余威硬生生忍住了拔腳離開的沖動,他在難堪的沉默里盯著地面許久,最后聲如蚊訥地開口:“I’msorry,I’mwrong。”盡管努力擺出了一張二大爺的臉,余威也沒如愿讓自己看起來更酷一點。他的臉紅到了脖子根,這違和的道歉讓楊蕓噗嗤一聲笑出來。之后她然后很快收住,顯然是不想讓辦公室其他老師注意到剛才的一幕,那大概會讓這位同學更加難堪。女老師眼里笑意還沒散,語氣故作冷淡:“時態用錯了。”余威悶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最后這位女老師站起來,抱上自己的書:“走吧。上課去。”余威邁著自己的長腿跟在她后頭,長長呼出一口氣。許寄文開竅,去找了他的老校長一趟,老人家發話替他組了一個飯局。那天之后班里又換掉了兩個教學不太行的老師,留下來的都上心不少,不敢說各個都是能當勞模的程度,至少該教的不會少。比較戲劇的是余威成了英語課代表,以至于這位老哥每天上課都相當煩躁。他平生沒有擔待過別人這么大的信任,快憋出課代表焦慮癥來了,作業不敢不做,課文不敢不背,他真誠地懷疑這就是得罪了女老師的后果。之后楊蕓甚至把自己的公開課選在了七班,在這見不得人的犄角旮旯里,上出了一堂精彩紛呈的好課。那天李顧去辦公室送作業本的時候聽到許寄文意氣風發的聲音,好似這幅破皮囊全身上下的力氣都用上了,才能發出這么響亮的共振:“我給你們說,就沒有教不好的人!”李顧貼著辦公室的外墻無聲地咧嘴笑了。到了期末考那天所有人心里都已經有了個數。本質來講,考試不是碰運氣,是照鏡子,學得如何騙不了自己。李顧的努力每個人都看在眼里,考完出來許寄文問李顧感覺怎么樣,李顧撓頭,很憨實地講:“我都會,也都寫了。”許寄文一拍他肩膀,說:“行。”不問期末考試結束李顧一身輕松,正打算去學校周邊晃悠一下,結果被小賣部的老板叫住,說他家里打電話來了他沒接到,要他晚上過來等對方消息。沒有手機的時代能不能聯系上是很隨機的事情。李顧一聽是家里,等不到晚上,直接給寧川唯一的固話——當地小賣部撥了過去。那邊的老板接了,李顧急急問他是怎么回事,他許久未見老村長,心里惦記得很,又聽聞對方電話找他,以為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握著聽筒的手都有些顫抖。李顧叫老板小跑去找了村長來,聽到對方依舊中氣十足的聲音,他才稍稍放心。村長告訴他是紀知青生病了,眼下人在城里,要他考完了別著急回來,先去看看紀老師有沒有什么需要。“你紀老師性格要強,自己去了也不要我們跟著。但他一次請了好久的假,我估摸問題不小。你去看看,要是真得住院什么的,你就陪著,需要用錢就給村里來電話。別叫他一個人在醫院,怪冷清的。”“哎,行,我下午就去。”李顧趕忙答應,沒想到竟然是紀知青生病,他那顆剛剛松緩了片刻的心又被提了起來。身邊一有人生病,難免就讓人有世事無常之感,這讓李顧更惦念家里那個老村夫,他聲音小小地問:“爹,你想我不?”李顧平素鮮少這么叫他。畢竟村長一直說他是撿來的,也從來沒有過撿了他就要他把自己當爹供著的意思,兇巴巴地把李顧拉扯大。李顧本身說不來太黏糊的話,更多時候也是“村長”“村長”地叫。可離開這么久,他真是有點想家里這個老村夫了。村長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語氣還是沖,聲音里卻透出些藏不住的柔軟:“想我干啥,念你的書。”李顧卻仿佛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笑了一聲:“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紀老師的。等他好了我就回來看你,我知道你想我。”沒給村長反駁的機會,李顧掛掉了電話。紀知青的醫院并不難找。李顧去的時候正看到他艱難地從病床上下來,紀知青一手打著吊針,空出的另一只手去夠鹽水瓶。李顧從這個動作判斷他大概是掛水中途想去衛生間,于是快走兩步迎上去,喊了一聲紀老師,把鹽水瓶接過來高高舉起。紀知青見到他的一瞬間眼里露出驚訝和欣喜之色,很快又垂下眼眸,像是很為自己給人添了麻煩感到尷尬窘迫。李顧知道老師心重,其他安慰的話也不往多了說,只嘰嘰喳喳跟他叨咕自己在學校里發生的趣事。他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叫紀知青安心,也很感念這少年不嫌棄一個病人。從洗手間回來紀知青顯得從容許多,他被李顧扶著靠回病床上聽他說話,少年人蓬勃的朝氣叫他覺得欣慰。“村長跟我說了,我就待這里,紀老師你放心吧,”李顧直拍胸脯:“有我在,你會很快好起來的!”紀知青露出笑容來,緩緩道:“我是小手術,自己就可以。不用你來,回去過暑假吧。”聽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