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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李顧又不知從何說起了。他會管嗎?李顧不知道。程勇的生意風風火火開始做,中午據(jù)說就銷出去不少。本來嘛,不用出教室就能買到,價格還比外面低,簡直是新時代外賣的雛形。效果也立竿見影,下午就有幾個人吃了鬧肚子??赡菚憾夹拇蟮煤?,多想的只有程勇和李顧。李顧覺得這樣不行。他知道他應(yīng)該學會如何閉嘴,他不過是個山里來讀書的窮孩子,這些輪不到他管,可他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李顧盯著自己的字帖瞅了半晌,胸膛里那顆小心臟跳得厲害——李顧做了一個決定。他把當時程武塞他懷里那包小零食打開了,嚼了兩根,然后和了一茶缸肥皂水給自己灌下去。第一次這么干,沒啥經(jīng)驗,李顧喝完就打了個飽嗝,他后知后覺地想大概是喝得上頭了。許寄文一進教室就看到了面如死灰的李顧。他花了不少時間才修煉出不管班里學生死活的好心境,現(xiàn)在卻又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個又倔又努力的鄉(xiāng)下孩子。許寄文四平八穩(wěn)念著課本,眼角卻分出余光來,在等李顧自己舉手說不舒服——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去關(guān)切一下??衫铑欀皇且е溃浜逛逛梗瑓s沒有要求助的意思。過了許久,許寄文都看不下去了,李顧才虛弱地舉起一只手來,許寄文反應(yīng)很快:“說?!?/br>“老師,我不舒服,我想去最后一排趴會兒。”許寄文簡直無言以對,沒好氣地說:“還不快去!”李顧剛走到貼邊的衛(wèi)生角,就哇一聲吐了出來。動靜太大,大家伙兒紛紛回頭,既同情又嫌惡。許寄文書一合上,三兩步走過來,語氣嚴厲:“怎么回事?”李顧奄奄一息:“好像,吃,吃壞了?!边@滋味兒可太難受了,他只想演個戲,叫程勇知道人命不是鬧著玩兒的。哪知道肥皂水喝多了,現(xiàn)在胃里翻江倒海根本不受他控制,李顧直接扒著垃圾桶又來了一輪,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干凈。程勇臉色變了。今天有幾個人不舒服的時候他已經(jīng)懷疑是那個小零食來著,再看到李顧這樣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害怕李顧說出來,生意沒得做,信任他的那些人肯定也要疏遠他??伤詈ε碌氖钦娴某鋈嗣?/br>李顧吐得沒有人樣,程勇也臉色煞白,像跟著死了一回。許寄文追根溯源,問他吃了什么,哪兒來的。李顧三緘其口,只說不知道什么時候的辣條,可能是過期了。李顧最終也沒供出程勇程武他們哥倆來,明面兒上就這么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不多久學校出了告家長書,讓注意孩子在校外的飲食衛(wèi)生。程勇估計被刺激得不輕,程家兄弟徹底舍棄了這條財路,當然還有個原因是程武在校外開的小賣部生意一直不大有起色,他只會當混混,不太懂做生意。這件事讓程勇對李顧態(tài)度好了不少,覺得他這種時候都不招出自己來很厚道,但也覺得他挺傻的,程勇很自作聰明地問:“你干嘛不說,是不是怕說出來我會講這件事是你先做的?”李顧一樂,他知道程勇就是表面厲害,也無所謂這位怎么想:“就當是吧?!背逃峦嶂^啃著指甲看他,半晌很老成地講:“我覺得你這個人,有點意思?!崩铑櫛凰椎貌惠p。事實說明程家兄弟腦回路確實比較簡單,看世界也相對美好,當真就一點沒懷疑李顧是怎么吐成這樣的,只當他吃了個大虧還忍了下去。許寄文卻不傻,過不幾天把李顧拎小雞似的拎到天臺去,讓他老實交代。李顧沒想到這老書生這么有力氣,如果說在這里他真信得過誰,大概也就是許寄文,于是和盤托出,還很主動地坦白自己先前也干了一次倒賣的活計:“老師對不起,我知道我現(xiàn)在主要精力應(yīng)該是放在學習上,我就是……就是……反正我以后不這么干了。”他本來不必提家中如何困難,只是怕許寄文好不容易愿意跟他講解的心又沒了,才捎帶說了寧川的情況。“……就是這樣的。我以后會好好念書,先不急著討生活?!崩铑欉@話越說越輕,他說完抬頭問許寄文:“老師,我讀出來,真的有用嗎?”眼里滿滿寫著期盼,他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許寄文猝不及防,真的有用嗎?這句話戳了他的心。許寄文沒回應(yīng)李顧,自己低著頭丟下他走了。意義許寄文十八歲不到開始教書,到如今已經(jīng)教了一茬又一茬。最開始他也懷揣著了不起的理想。后來呢?后來慢慢就跟世界上大多數(shù)熱情和夢想一樣被消磨了。他有個敬重的老校長,那人以前最喜歡說:“我就不信了,這世界上還真有教不好的人嗎!”他嗓門洪亮,一開口無人敢跟他爭。最后在開學典禮上被高年級的混混用石頭砸破了腦袋。許寄文年輕的時候像個炮仗,他曾經(jīng)沖到一個女生家里痛斥讓她輟學的家長,然后把人帶回到教室。那個女生長得黑瘦,成績普通,但朗讀課文的聲音很好聽,發(fā)音標準。許寄文想,也許她將來會成為一個不錯的播音主持人,他每次都讓她站在講臺上帶讀。他看著那個小女孩慢慢變得自信篤定的樣子,自己亦覺欣慰。畢業(yè)的時候許寄文在每個人的畢業(yè)照上都寫了不同寄語,希望他們可以有了不起的人生。過了四五年,他又送走了一屆,新一屆也快畢業(yè)了。許寄文搬了新家,回家路上打算稱點鹵菜。一個身形走樣的婦人在攤主旁邊幫忙,見到許寄文驚喜地喊:“許老師?”許寄文愣住,多半天才從她的五官輪廓里辨認出人,他想起了教室里那個每天帶頭朗讀課文的女生,遲疑道:“你……”“我初中畢業(yè)就沒讀啦,現(xiàn)在跟我丈夫做生意?!迸擞行┬唪龅馗f起近況。攤主長得挺胖,一聽是妻子的老師還很熱心,要多給許寄文加一條鴨腿。倒是許寄文自己落荒而逃。他可以跟困難抗爭,但是他無法跟平庸抗爭。他想他教書有什么用呢,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這種事了。他以為那個普通話很好聽的女孩子會繼續(xù)讀書,會走出這個縣城,會去做什么更體面的營生,可是她沒有。他以為自己改變過什么,可事實是她的父母在對待子女的教育上依舊愚昧而偏頗,沒有讓她接著讀書,她也沒有堅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看起來是這樣平靜地接受了嫁人生子的安排。他只能替人抗爭一時。可生活是一輩子的事,他渡人這么一小段,到底有什么意義?他去跟頭被打破的老校長說這個意思。他教過一茬又一茬,青春期的學生本身就難管,傾注了心力去教又如何,過個幾年成了人,也只是一群平庸的大人。老校長的腦袋恢復(fù)是恢復(fù)了,就是之后思考和行動都有點慢,他想祭出自己那句名言,可惜已經(jīng)叫不響。許寄文打那之后就不太愿意教,老校長規(guī)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