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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弄的羞惱。他忽然明白許寄文是誤會了什么,趕緊開口:“老師,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他話還沒說完,許寄文已經轉身走遠了,他重新回到那個講臺上,繼續掛上要死不活的表情,語氣平平開始讀書。李顧心里不對付,一直憋著一口氣等許寄文朝他看過來,他還打算用眼神傳達一下歉意,他真不是故意來破壞課堂紀律的。但許寄文頭也沒抬,好似底下坐的是等待被知識澆灌的學生還是蘿卜白菜都跟他沒有關系,把扮演播音機這件事做得出神入化。李顧心中直為自己嘆氣,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認認真真聽,把他講得每一個關于課文的注解都記上。許寄文不好好教,但他可以好好學,無非是多努力一點。只不過有個小地方他想破了腦袋還是沒明白,于是下課鈴響他就起身去找許寄文。結果這老師倒有意思,仿佛屁股上裝了一根下課鈴響就點著的火箭筒,快速把自己發射了出去,李顧緊趕慢趕跑了兩步才追上他。“老師,我有問題。”許寄文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半天沒言語,末了大概很是從他身上看出了一點孺子不可教的氣質,淡淡道:“要考的課上都說了,別的不用問,沒用。”許寄文就這么走了,李顧求知的小火苗又被兜頭澆了一次。他抱著自己的書往回走。李顧抿了抿嘴,又很快說服自己把心態放平。這有什么呢?他是個矜貴的被寵著長大的孩子嗎?不是。至于這么點冷臉就受不了嗎?不至于。他打定了這個主意,別說只是教得敷衍,就算有人拿大鞋板子抽他又怎么樣?他穿了那老村夫省吃儉用給他做的大碼白襯衫,吃了紀知青那么些個雞蛋,說要考中學時還承蒙紀寒星夸了他一句“哥哥好棒!”,他怎么能不學出個樣子來?對七班來說下課鈴沒有什么可讓人激動的,他們的上課下課從來不以鈴聲為分野,只不過會在上課時間象征性給老師一點面子,也同時養精蓄銳為下課的折騰做好準備。徐源想找李顧說話,剛湊過來就頓住了,用奇異的表情看著李顧整理課堂筆記。人想墮落的時候對于同伴總有種警惕心,一起光腳不要緊,有一個人想穿鞋了,那就是叛徒。好在“叛徒”課堂上狂草記下來的字是那樣丑,丑得讓人放心,徐源的目光掃過他的本子,老氣橫秋地想,這淤泥里面果然是開不出花的,不管什么人來了這里,最后都會變成一個樣。過會兒余威朝徐源招了招手,徐源明顯眼睛亮了,貓著腰靈活地鉆過去——原來余威叫他去幫忙買煙。徐源問李顧去不去,李顧沒懂這有啥好去的。徐源搗了搗他的胳膊:“給威哥干活,以后不愁沒人罩著你。”李顧這就明白了。徐源大概還是個編外人員,一直試圖融入余威這個小團體。本來嘛,隨波逐流是最容易的事。可惜徐源這提攜之情用錯了對象,李顧這塊說不動的爛石頭壓根沒表現出興趣:“不去,我筆記還沒做完呢。”徐源以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目光打量他,然后果斷地放棄了對這半個老鄉的思想教育,自己昂首挺胸給余威買煙去了。李顧從抽屜里摸出那本字帖來,手在褲縫上擦了擦,這才拆開字帖外面包的塑料紙。他掀開封面,細細看了一個字,然后在虛空中一筆一劃描摹起來。做這件事的時候他仿佛老僧入定,不像是坐在嘈雜的人群中間,倒像是回到了寧川,手底下是他努力模仿出的一筆一劃,眼前是長養這些人又困住這些人的群山,耳邊刮過寧川干冷的風。舉手徐源明白李顧不上道之后就不上趕著帶他混進圈子了。李顧樂得自在,自己練字背書。從兩位“紀老師”那里,李顧學得了一點好的習慣,晚上回去把課上記下來的東西都看一遍,不懂的就寫在一張紙上,時常拿出來揣摩。有些問題時間長了慢慢能自己想明白,那就用筆勾掉。勾不掉的他就揣著,繼續再想。他覺得自己比其他人要笨一些,如果真要學出點樣子,大概只有比其他人更努力一點。李顧人生前十幾年接受過的教育少之又少,眼下又落在這么一個班級里,想學好太難。他只能靠自己去想象,如果是紀知青,這課會怎么講,如果是紀寒星,他會用什么方法讓自己記住。李顧隱約知道紀寒星那所有名的寄宿學校跟自己在同個城市,從一中過去比從寧川過去近很多,可他不知具體地址。少年不免帶著點失落地想,有些人也像天上星辰,他的光芒長久而遙遠地讓你看到,可就是無法觸及。他也有他的少年心性,有他的意氣,被許寄文冷落了,之后想不出也不再去問他。這老書生每天吊著最后一口氣似的,光讀書不講課。李顧心中瞧不上,他覺得這不是一個老師的作法。針對七班老師獨特的授課方式,李顧也研究出了新的應對,他照舊坐得板板正正,只是不再抬頭看老師,拿著筆埋頭從第一分鐘記到最后一分鐘。紀知青講課的時候他不太動筆去記,這就好比身處演唱會現場,分神拿手機去拍照帶反而容易錯過精彩瞬間。許寄文目光偶爾朝他瞟過來,跟李顧的眼神撞上,李顧表現得毫無波動,這師生二人,一個好似播音機,一個堪比錄音筆。許寄文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頭翻動書頁,也是一副不把李顧放在眼里的樣子。兩節連堂一般中途不休息,但許寄文是下課時間多一秒也不會在班里待的人。他一走,本來就差勁的紀律更沒的收管,班里“嗡”一聲炸開。李顧硬生生被磨練出了心無旁騖的本事,專心做自己的事,把剛剛沒來得及記的筆記根據回憶補上。等他從書里抬起頭來發現程勇和余威不知怎么出現了一點齟齬。兩人之間氣氛緊張,互有推搡,接近上課時還沒解決。看起來是程勇吃了余威一個虧,心里有氣還沒撒完。可不多會兒上課鈴就響了,雖然他們不拿老師當回事,平時也會象征性給點面子,不會在課堂上鬧得太兇。余威回到自己座位上,劉海遮住眼,大有不跟他計較的架勢,把程勇更氣了個夠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三遍鈴聲響完了,許寄文夾著厚厚的書冊走進教室。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備課是做得極仔細的,課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他看了一眼比平時安靜的班級,眼神掃過最后面幾排,語氣平平:“把書翻到第17頁。”得,又開始念了。程勇先小聲罵了一句,半大點年紀憋是憋不住的,有氣就得撒。余威淡漠地回了一句臟話,程勇一拍桌子站起來,兩人默契地從互飆臟話升級到了打架斗毆。一開始余威理智還在,只顧招架,挨了程勇兩下之后大概打得疼了,也不顧其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