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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寧川的山被村民挖壞了,遇上大雨很容易泥石流,他擔心自己那條將將要修成的路就這么折了,打著傘想湊近去看,李顧攔住了他,語氣因為著急而有些沖:“怎么想的,萬一真塌了你過去能怎么樣?山還能聽你話不成,平白被壓死了誰挖你!”村長這才意識到自己關(guān)心則亂,看到李顧緊張盯著自己,渾身汗毛都要扎起來的戒備模樣,他咽了一口氣下去,低眉順眼回到家里坐著,不再往出跑。冬天沒有農(nóng)活可做,這雨下了一天一夜,大家也都不太出門。村長站在窗口抽了一管煙,看到風把一棵樹吹折了,樹跟帶著泥土呼嚕嚕從山上滾落下來。果然這山上的泥巴是抓不住地的,這場雨過后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去。村長眉頭鎖得死緊,這條路已經(jīng)是村民好幾個月的心血,而且寧川再拿不出那些錢來買石料了。李顧看出他憂心,抬高了聲音,言語中的浮夸甚至有幾分滑稽:“別看了,真塌了就塌了吧。我昨兒看電視里,隔壁縣有個出去念書學(xué)成歸來的,給家里修了一條路呢。我趕明兒也給你修一條,想怎么修怎么修,想修多寬修多寬。”他心里一點底氣也沒有,甚至能不能考上那個差勁的初中都另說,但他自己也是孑然一身,能許諾的只有這點愿景。村長哼哼著瞅了他一眼,似乎真的被取悅到了,他沒再抽煙,關(guān)上了飄雨的窗戶。李顧見他終于不再想著冒雨出門,悄悄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為自己的大言不慚感到一點害臊,埋著頭讀書,也不再多說什么了。雨停之后村長著急忙慌要過去確認那條路的情況,結(jié)果不巧發(fā)現(xiàn)石料又少了,村長啐了一口唾沫,說***,哪個這種天氣還來偷東西,不要命了。李顧在一邊看著,不是路被壓塌了一切就還沒那么糟。回來路上看到一褲腳泥巴的涂慶川。李顧老遠喊他:“涂叔,今天路不好走,別去采藥了!”涂慶川僵了片刻:“雨停了沒事的。”“別去了!”李顧大喊,“紀老師說雨還得下,危險得很。”“噯,好的好的。”涂慶川連連點頭。紀知青聽的廣播里果然沒說錯,不到夜晚雨又接著下了起來,這一次下得可真是聲勢浩大,連房子受不受得住都另說。李顧擔心村長受不了,坐立不安,時不時想偷看一眼老頭子的情況。村長垂著眼,敲敲桌子:“看你的書,別想其他的。”第二天道路果然被沖毀了大半,遠遠的看到斷掉的樹根扎在亂石堆上,情況如何,是再明顯不過。好在雨終于停了,天空徹底放了晴。紀知青帶著紀寒星趕過來,大概是也知道那條路一毀,村長心里肯定不好受。人人都看著他,村長反而不肯露出什么異樣,抹了一把臉擠出一個笑容來:“愚公搬那個山你們知道吧,不過是一條路,咱們?nèi)硕荚谀兀淮模偰艹鋈ァ!?/br>背過身的時候,李顧看到他紅了眼。世世代代有很久,前人留下了這個攤子,年輕人還沒成長起來,如今擔子是落在他肩膀上的。沒有世世代代,只有他一個人。眼瞧著年三十沒幾天了,村長有意把這一頁揭過去,等年后再去找人手清理亂石。結(jié)果這時候兔子眼睛紅紅的跑來了。一路踩得濕答答的泥水飛濺,過來抱住村長的大腿就哭:“我爹,我爹不見了!”兩個大人心里都是一咯噔,也不管什么要先過年的事情,沿路喊齊了村里的老少爺們帶上工具朝那條路過去。沒開挖多久,在亂石堆里,看到了滿是泥巴的褲腿。涂慶川就這么去了,圍觀的人們在驚恐之余感到了莫名。議論聲越來越大,有幾個知道少了石料的人也不由看向村長,他們在心底已經(jīng)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等著村長主持這個公道。挖出死人的事情很快傳開,村里人陸陸續(xù)續(xù)過來,家長捂著孩子的眼睛也擋不住那些好奇又懼怕的目光。村長抽了兩口煙,剛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時候他憤怒過,但也很快在心里做出了抉擇。這是件大事,大家圍成一個圈,都等著他開口。涂玉明攙著走不穩(wěn)的奶奶,現(xiàn)在已經(jīng)懵了,根本不敢辨認那個亂石堆里的男人就是他的父親。村長看了眼這婆孫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前兩天,咱們修路的石料總是在少。當時疑心有人偷,為了不耽誤大家過年,沒跟大家說。我呢,就賣了這張老臉,去找了慶川。看他年輕力壯的,要他幫我去看山。第一天下雨的時候,沒叫他去,小偷趁機會挑走了石料。第二天下雨我叫他別去,沒想到這個實誠孩子還是來了……”話說到這里,大家也聽明白了,原先幾個心里有疑惑的人,看到村長蹲下去徒手開始搬起石頭把涂慶川刨出來,也都懂了自己該怎么做。他們紛紛加入進去,把男人身上的亂石搬到一邊。兔子奶奶渾濁的眼睛里流出眼淚來,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村里有男人看到她這模樣,嘆了口氣,勸慰道,老人家你放心,慶川是為大家做事才走的,村里人不會虧待你們。這話一出,老老少少也都附和,涂玉明擦了一把眼淚,朝他們說謝謝。村長望了望被人群包圍著安慰的婆孫倆,然后招呼愣在一邊的李顧過來幫忙,把石頭從涂慶川身上搬下去。我不會真的欺負人看到亂石堆里涂慶川面目全非的臉,李顧下意識捂上了紀寒星的眼睛。跟在村長身邊這么久,他明知村長說的話是假的,可看他說得那樣篤定,李顧反而疑惑起了自己的判斷。紀寒星很乖地站定了,任由他遮住眼睛也不掙扎,長而密的睫毛輕輕刮搔著李顧的手心。紀知青看到,示意李顧松開手,李顧猶豫了一會兒,拿開了手卻把紀寒星護到了自己身后。很多年后紀寒星都記得這一幕,那是他后來的人生里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在死人面前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肯叫他看見一點不美好之事,一個要他旁觀了一場死別,敦促他成長得快一點。老村長在那條被毀掉的路上站著,李顧覺得他的情緒應(yīng)該快要崩潰了,可是他什么都沒表現(xiàn)出來,指揮著眾人一同刨出涂慶川,中途連飯都顧不上吃。晚上回去李顧打了熱水來給他泡腳,小聲問他要不要抽煙,老村長沒答話。李顧心里更打鼓了。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問,但又不敢開口。出去倒水的時候恰巧碰見兔子奶奶帶著涂玉明過來,他引了兩人進門,村長剛剛泡熱乎了腳正給自己套上襪子。老太太一句話沒說,先從兜里摸出來一個布包,里面是幾張鈔票,她比剛聽聞噩耗時無助又凄惶的模樣好了很多,錢遞給村長,用手戳著自己心口說開了:“我,糖尿病,沒辦法了。慶川不要我就這么拖下去,讓我治,跟我說他出去找錢,讓我別cao心。我沒想到他找的是這個錢。我老了死了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