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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就好了。再一想自己是個沒爹沒娘的,有個弟弟恐怕也得跟自己一起當孤兒,便想著要是將來有個這樣的兒子也不錯,自己肯定會很疼他。不過當李顧看清他搬來的一堆書時,心情就松快不起來了。紀寒星為了不耽誤他學習,每天照樣把紀知青的教學內容搬過來不說,還額外拿了一本自己在看的唐詩宋詞過來,外加古文觀止一本。看得李顧額角青筋直跳。這些在山里算稀罕玩意兒,李顧眼里天書一樣的存在,他覺得那里面的東西自己半輩子恐怕也讀不懂。紀寒星卻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每天給他講完課程,外帶教一篇古文。他倆基礎完全不一樣,紀寒星接受的啟蒙教育是這個,古文信手拈來,大半是會背的,只不過年紀太小不見得都能寫全,現在才找了書來看。李顧大字不識幾個,更別提古文了。紀寒星就自己念一句讓他跟著念一句,再逐字解釋給他,然后便要李顧熟讀成誦。這還不算真正難熬的,吃過午飯要給屁股上換藥。李顧擦的是兔子奶奶配的草藥膏,先要拿溫水洗掉原來的,擦干了再上新藥。紀寒星十分盡職打了水,李顧看他抱著一個足夠給他自己洗澡的盆過來又是感動又是窘迫。想直說又怕打擊到小朋友的積極性,咬了半天后槽牙才開口:“那個,星星啊,洗洗擦藥這事哥哥自己來吧。”“為什么呀?”“因為……”話沒說完,屁股上一熱,紀寒星已經擰了熱毛巾給捂在他傷到的地方了,李顧“老臉一紅”。“因為什么?”紀寒星又問。“沒……”李顧說不出話了,他決定趴平了不要掙扎以免露出更多部位:“哥哥就是怕你累著。”“我不累啊。”紀寒星拿起毛巾,小心仔細地擦掉昨天留下的藥的痕跡,再均勻地給抹上新的藥。李顧臉埋在枕頭里,徹底地獲得了羞恥心這種新鮮玩意兒,雖然他也說不上來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山里小孩七八歲時候光著屁股跑也正常,李顧以前也沒覺得有啥不對,但面對紀寒星,他總覺得衣冠楚楚才更適合跟他站在一起。上午學了新字換了藥,下午背了好幾個小時古文,紀知青來接紀寒星回去的時候,李顧那點腦子已經被塞得有點不夠用,整個人都恍惚。道了別之后,紀寒星從門外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哥哥,明天早上吃過飯我還會來的。”李顧開心:“好,哥哥等你。”紀寒星也很開心,補上一句:“我來給你報聽寫。”李顧盛情難卻:“……哦嘿嘿,好……好……”很多年后,公司剛起步的李總去談單子,對方是負責招商的副市長,出了名的難搞。李顧一杯杯陪他喝下去,直到醉得不省人事。清醒之后卻得知已經拿下了這個生意。李顧一頭霧水,秘書告訴他,您喝醉的時候背了整篇滕王閣序,副市長說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生意人。凡有所學皆成性格,李顧后來想,村長那時候的比喻說得不全對,認字和喂豬的意義是沒有辦法相比的,他“吃”下去的東西不是飼料,而是特殊的、可以融進他的精神和骨血里的東西,可以讓他成為跟原來不一樣的,更好的人。第三天頭上,李顧終于能下床了。除了背書,紀寒星也開始教他寫字。在這個小老師的督促下,他的字依然丑,筆畫卻清晰起來,連紀知青看了也說這是一種非常努力的寫字風格。李顧自己能動,就說什么都不再讓紀寒星碰灶臺,他對紀寒星第一印象太深刻,總覺得紀寒星就是民間傳說里面,仙女用雪或者云捏出來,一口仙氣吹活了的小娃娃,唯恐這人間的物件使他磕著碰著。到了飯點就把紀寒星按在小板凳上坐好,自己提了褲子僵硬地挪到廚房,蹭著灶臺給兩人熱上飯。紀寒星吃得少,李顧也覺得米太硬了怕他不喜歡吃,隔天去抓了兩根苞米蒸上。紀寒星像只小倉鼠一樣抓著玉米棒子啃,李顧心滿意足,伸手給他擦掉不小心沾上的玉米粒:“好不好吃?”“嗯,好吃,”紀寒星抓過另一根給他遞過去:“哥哥也吃。”李顧笑了笑:“哥哥不吃,那根留給你下午當零食吃。”送飯李顧沒幾天傷好齊備,又能滿地跑了,就回到教室里去。幾天沒來,紀知青課堂上問的字詞他居然也都認了出來,大家一起跟著讀,他聲音喊得比誰都響亮,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多識了幾個字似的,甚至還搶答了兩個問題,唬得班上小孩子一愣一愣的。李顧心里的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山里這些孩子本來就有點拱他當個孩子王的意思,因為他打架厲害又是村長家的孩子,現在發現他認字還多,更是不得了。涂玉明齜著兔牙拍起巴掌,感覺自己關系親厚的小伙伴做了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他這一帶頭,班里小孩接二連三響起掌聲,李顧自己也愣了,興奮得有點恍惚,轉著圈對大家鞠了幾個躬,像奧運會領獎,完事之后覺得自己也不太有臉,乖乖跑后面坐下了。紀知青平時不太愛笑,卻一直保持溫和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我們從他人那里習得好壞的評判標準,從而影響自己的行為準則。看起來充滿玩笑和起哄意味的掌聲令紀知青內心感到一絲熨帖,至少在這些孩子心里,有些東西開始不一樣。哪怕再微茫,有一粒種子被埋下了,一切就很有希望。村長忙著修路的事,沒工夫去教室后頭監學正學風,李顧頂替村長坐了三條腿的凳兒,維持課堂紀律,看哪個走神便一截小樹枝扔過去。他不僅完美繼承了老村長的暗器威力,還莫名因為多認的幾個字擁有了一些榜樣的力量,頗有使眾人信服的能力。午飯時間一到,小孩各自回家去,李顧仗著腿長,先沒管自己午飯,而是飛奔去采石場,把村長替下來幫著挑上幾擔子。完事又蹭到村長跟前,腆著臉問:“真不給午飯?”“不給,”老村長直哼哼:“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徇私?講好了你是編外人員,沒的補貼。”李顧才不想要那個老弱病殘的編制,嘴一撇走了。想著鍋頭上兩個冷饅頭,幸好早上帶了出來,正憋屈地準備獨自找個角落去啃,聽見有人遠遠叫了一聲“李顧哥哥!”紀寒星拎著個巨大的籃子,劃拉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跑過來。他皮膚白,臉上出了點薄汗,在太陽底下一照白瑩瑩的,像是會發光。李顧趕緊從高處跳下來,去接他手里拎的重物。忍不住覺得有點高興,轉念一想又有點擔心:“不是說不讓你過來嗎?怎么來了,這里多臟啊,灰可大了。”紀寒星微微抿了抿嘴,李顧粗枝大葉了十四年,此刻福至心靈敏銳察覺到自己這話說得不對,趕緊把手在褲子上使勁兒蹭了蹭,覺得沒有灰了,才搭上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