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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君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

分卷閱讀15

    日里你們功課上受罰,何時少過奚落我兩句?”

    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徐祿嘿嘿一笑“那還不是因為你博學多才,只有被夫子嘉獎的份兒,讓我們這些人好生嫉妒。”

    “嫉妒歸嫉妒,得罪了我,你可要請我吃酒。”

    “咦,你不是從來都不喝酒的嗎?”

    “就今天想喝行不行?”

    “既然咱們荀公子發了話,哪有不請的道理,聽說東街那里開了間茶樓,雖說是茶,可里面卻韻著酒香……”

    倆人一邊說笑,一邊沿著卵石小徑走得遠了,國子監內小徑紛雜,青石大道鋪陳,一條溪涓將國子監分割成內外兩庭,外庭大多是學子廂房,教習學室,除了濃墨沉郁的紅墻高瓦,沒什么風光可看,三人沒有挑大道走,而是擇了小路緩緩而行。

    此時正值三月之初,內庭奇花異草次遞盛芳,清風攜香,繞過嶙峋假山,可見溪流交繞,波光琳琳,又有亭臺水榭交錯水上,光景正好,清風和煦,梨花飄飛,落入水中,隨水而流,頗有無情之意,如此凄清落寞之景,原本不會因為任何事物而改變,但此刻卻因為一個人,平白失了落寞,多了幾分滑稽。

    樹蔭之下,一位二八少女正窩在樹根地下,雙腿上放了一本,正專心地翻看,看樣子讀的著實費力,每到詞句繞彎處,總要抓掉幾根頭發,好好一個姑娘家,倒被一本書弄得頗為狼狽。

    看到這兒,傅荀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聲音很低,可借著清風還是傳進了女子的耳朵里,她自梨花樹影間望了過來,不曾想到此處會有人經過,短暫的驚訝過后,她局促地點了下頭,未等傅荀走近,慌忙挑起裙裾跑走了。

    “怎么了?”見傅荀沒跟上來,徐祿回頭瞅了一眼,除了如絮梨花什么也沒有“看什么呢?”

    “女子。”

    “國子監可從來不許女子踏足,何來的女子?”徐祿伸長了脖子,一副怪異的神色咕噥了一句。

    “沒有女子?”他疑惑。

    “是啊,國子監專修治國之道是男兒的天下,自古以來哪有女子涉足之理?”

    沒有女子?那方才的女子算什么呢?空落落地梨花樹下,傅荀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徐祿從未見過傅荀喝酒,所以,從不知道他酒量這么足,整個茶樓的酒窖幾乎被他喝空了,陳年佳釀他幾乎不碰,專挑辣喉的烈酒,從日落西山到月過中天,喝光了二十壇子酒,而事實上,他的酒量點滴便醉,只不過今天心情不好,心里郁悶的要死,似乎只有醉生夢死,才能消減心里的沉痛。

    徐祿不敢勸,也不敢陪酒,只待傅荀醉的人事不知,這才將他送回了家,守門的小仆見了,忙道了聲謝將人扶了進去。

    內院中,回廊蜿蜒,絞紗燈籠,徹夜明亮,燈下,風中,廊內,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身量還未長足,一件青色鸞繡的披風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遙遙張望,似在等著什么人,待見到步履滿珊的倆人,忙迎了上去。

    “夜這么深了,小姐還未休息?”小仆見了迎面走來的人,心里一陣詫異,自家這位小姐可是個守時的人,什么時辰干什么事兒都安排極為妥帖,如此深夜竟還沒睡,倒是第一次見。

    “兄長今日心情煩悶,喝了不少酒,你們見過的就當沒見過。”說著,從他手里接過酒醉不醒的人,一股酒氣撲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小姐走錯了,公子住在東房。”小仆乖乖應了一聲,見倆人越走越遠,路線卻走的偏了,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酒醉成這樣,需得有人照顧。”言下之意,照顧這種事,她來做。

    “小姐若不放心,小的去尋個穩重的丫頭……”

    “我照顧他不行嗎?”傅言有些不高興了。

    行是行,可這個人名義上是傅家的公子,實則卻是大人收的義子,與傅家沒有半點血脈親系,孤男寡女,同宿在一處這可不合適吧?可這話他一個下人那里敢明說,只得連連點頭,縮著脖子走遠了。

    推開門,一室馨香,四角燈盞,搖曳明光,床榻衾枕似是早已為人準備妥當,布置的溫軟周到,傅言將人安置妥當,打了盆冷水進來,細細給他擦拭臉上的酒漬“虧你還是個詩書滿腹的人,借酒澆愁,愁上愁,你就真的不知道嗎?”

    昏睡的人似是聽見了她的聲音,眉頭微微揪了起來,傅言小聲叫了兩句,見他沒反應干脆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床邊,打算徹夜守著。

    酒喝的多了,不睡上幾天幾夜,是很難清醒的。

    一方銅鏡映著倆人身影容貌,眉梢眼角風韻不同卻有七分相似,傅言不是今日才發現,早在他隨爹來到府中的第一天,她就發現了,雖然那時候倆人稚氣未退,容貌尚未長開。她本以為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多不勝數,卻不曾想這其中另有緣由,若非今夜爹坦言相告,她還被蒙在鼓里。

    一個時辰之前,當她跟爹說,她不喜歡這個兄長的時候,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本應該對她百依百順,可爹卻說她是被驕縱慣了,看不得別人搶了自己的東西,是啊,自從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來了之后,爹對她的疼愛就少了許多,就像他剛被爹帶回來的時候,身上的瘟疫還未痊愈,旁人避之不及,就連她都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門,只有爹費心請來宮里醫術最好的太醫,徹夜守著,照顧著,連陪她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

    所以,她討厭這個人,討厭這個本不是傅家的外人,即便他平日里對自己再關懷備至,她還是討厭這個人,一心盼望著他哪日被爹趕出傅家,就在白日她還向爹告了一狀,說他偷了自己的東西,可爹似乎不信,沉沉的目光讓她有些心虛。

    他用了一盞茶的時間,給自己講了一個不算長的故事。

    十年前,梨縣有一個貧窮書生娶了一個不算美麗的妻子,可這個女子卻很理解夫君的志向,所以省吃儉用供她的夫君進京科考,為了名利前程這個男人將已身懷有孕的荊妻扔在家里,但他沒有辜負妻子的期望,一舉登科榜眼,可官祿加身之后,這個男人忙于朝政,無暇抽身,過了整整十年,他才回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只可惜,那年梨縣瘟疫蔓延,男人的妻子和孩子也在其中,只可惜,他救不回自己的妻子,只把一個劫后余生的孩子,帶回了原本該屬于他的家里。

    原來,那年爹請命去梨縣是有原因的。

    人生沒有多少個十年,也裝不下太多遺憾。

    血脈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即便是親生就算做的不盡責也是連著心,不是親生,即便做的再好,也終究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今夜,她關心他,照顧他都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往日里,他對自己虛寒問暖也都成了真心誠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