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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世間道 之 此消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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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的爭執(zhí),兩人都很樂意忘記。某人本性如此,現(xiàn)實(shí)如斯,既無法改變,顧廷燁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此后數(shù)日,明蘭依然賢惠,顧廷燁也照舊顧家。

    某日他下衙時徑酒肆,聞到熟悉的香氣溢出來,一時意動,便買了對胖胖的水晶肘回家。翠綠的荷葉包裹,醬紅熟透的rou香味,原本窩在乳母懷里昏昏欲睡的小胖,陡然清醒,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那肘。

    明蘭心起惡作劇,端著一臉詭異的笑容抱他去啃,可憐胖團(tuán)至今只冒了六七顆糯米頭,門牙全無,如何啃得下那油光溜滑的皮rou。

    待顧廷燁沐浴完出來,正瞧見兒盤著小胖腿,委屈的坐在躺椅上泫然欲泣,他那沒安好心的娘則笑嘻嘻:“……你要講道理呀,不是不叫你吃,你自己咬不下來呀……”

    然后她笑的東倒西歪,拿滿臉油花的兒取樂,一轉(zhuǎn)頭,見丈夫站在幾步處,立刻又一副怯生生的老實(shí)模樣。見此情形,顧廷燁不禁嘆了口氣,討了這么個鼴鼠般的老婆,掘了捧土蓋在腦袋上,就自覺天下平了——他果然不是一般的有福氣。

    侯爺與夫人和好,府中幾人歡喜幾人憂。崔mama和翠微幾個,自是歡喜的,只小桃心里有些納悶,那夜她守在外頭,模模糊糊的聽見兩人的爭吵聲,她原本惴惴不安,誰知侯爺半夜自己爬上夫人的床了——為何夫人前幾日做小伏低侯爺卻拿譜不肯回來;這么吵了一大架,反倒乖乖搬回了。還是吵架管用么,那要是把男人打上一頓,豈非更妙?

    小桃小小的嘆了一口氣:夫人老實(shí)柔弱(她這么認(rèn)為),怕是不敢打侯爺?shù)模d許將來自己可以試一試。

    風(fēng)聲傳開后,秋娘來請安時便有些哀怨,過了幾日,她畏畏縮縮的拿出兩件新做的月白衫,“天熱得厲害,給夫人和侯爺各做了件夏衣。我粗手笨腳的,夫人別嫌棄。”

    明蘭將衣裳拿到手上細(xì)細(xì)看了,男式那件明顯精工細(xì)做,女式那件倒也不壞,柔軟平整,但叫有經(jīng)驗的翠微一看,就知是趕工出來的,針腳有些急。

    看秋娘這幅死樣,明蘭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位大姐估計是屬王寶釧的,篤信十八年苦守寒窯終有一日盼得君歸,哪怕帶位公主回來她也不介意。

    雖然那日叫顧廷燁摔了湯盅,她依舊不恨不怨的做起了衣裳,可惜沒等她縫上袖,顧廷燁就搬回嘉禧居了,于是她只好邊抹淚邊再做一件。

    當(dāng)晚,明蘭將秋娘的心血交給丈夫。顧廷燁拎著那件衣裳在她跟前抖呀抖,滿眼俱是‘你不稀罕我有的是人稀罕’,見明蘭嘟起了嘴,還裝模作樣的問:“夫人為何不快?”

    明蘭悶悶不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惦記夫人的也不少。”顧廷燁淡淡的。

    明蘭啞了,暗自恨恨——這就是攤牌的結(jié)果。

    直到更衣熄燈,她依舊郁郁的,顧廷燁將熱乎乎的胳膊枕在她脖下,“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卑鄙的事。”

    “何事?”

    “自己吃不下,也要吐口口水在碗里,不叫別人吃。”

    帳幕里陡然靜了兩拍,顧廷燁無聲而笑,翻身壓到她身上,伸手摸進(jìn)她里衣,啞著嗓道:“你多吃幾口,別人就吃不著了。”

    ……

    不過那件夏衣,顧廷燁終究一次沒穿,叫小桃收掉,之后不知去向了。

    綠枝精神大振,特意去找蔻香苑的婆閑聊,不經(jīng)意間漏了嘴,秋娘得知后,抱著枕頭又哭了半天。翠微得知此事,戳著綠枝的額頭:“叫我說你什么好?就不能穩(wěn)重些么!”

    綠枝倔強(qiáng)道:“夫人往日待她不薄,可前陣不過和侯爺拌了兩句嘴,她就急匆匆的貼上去,不叫她吃些苦頭,我心里不痛快!”

    入了七月,到丹橘成婚那日,明蘭特意叫小桃綠枝翠袖個去吃酒,女孩們回來之后七嘴八舌好一番渲染,如何喜氣熱鬧,如何敲鑼打鼓放鞭炮,喜服珠釵如何紅艷鮮亮……翠微聽的兩耳都滿了,一屋小丫鬟或羨慕,或驚嘆,嘰嘰喳喳了大半天才安靜下來。

    待人散去后,碧絲才幽幽道:“丹橘jiejie可是尋了個好歸宿,也不知我們將來會如何。”

    綠枝瞧了她一眼,“夫人自有主意。不過……你這么愛替自己打算的,大約早有思量了罷!”雖是一道大的,可她始終瞧不慣碧絲好吃懶做的性。

    碧絲立刻臉紅,“你渾說什么呢!”

    未過四日,丹橘領(lǐng)著新婚夫婿來侯府磕頭,明蘭見她面色紅潤,眉間化不開的嬌羞喜悅,也放下了心,“明年可得給我送喜蛋來。”屋里屋外擠滿了昔日的姐妹,聲聲輕笑不絕于耳,丹橘幾羞得要鉆到地下去,最后幾乎是夫婿攙著才出得門去。

    大約這陣吉日較多,四房的廷熒也要出嫁了,四老怕夜長夢多,緊著把喜事辦在年內(nèi)。明蘭在翠寶齋里訂了一副嵌翠赤金頭面,另兩壓箱銀,忝作添妝,算體面了。因廷熒是嫁往京外,只好長兄廷煊親自送嫁,好在夫家也不遠(yuǎn),半個月就能來回。

    唯一的骨rou嫁了,四老這陣就沒斷過淚,說不得明蘭只好去探望,順帶瞧見了被使喚的灰頭土面的劉姨娘,以及被‘照料’好的四老爺——什么都知道,就是沒法動彈。

    明蘭生不出半分同情來,風(fēng)流快活了大半輩,該還了。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不止這家,還有兩個女,一個變好了,一個變糟了,明蘭嚴(yán)重懷疑這兩人八字對沖——以前是張夫人老叫明蘭去開解張氏,現(xiàn)在卻是鄭大夫人常來請她去跟小沈氏說話。

    張氏振作起來,如今行權(quán)管家,悉心育兒,過的有滋有味;而小沈氏卻始終未從前陣沈家的低壓期恢復(fù)過來;肚皮越來越大,人卻越來越瘦,兼之精神萎靡,情緒低落,惶惶不可終日,直叫人看的心驚rou跳。

    “她這樣怎么成?”等人睡下,明蘭走出門外小聲道。

    鄭大夫人嘆道:“前陣也不知哪里歪傳,說皇帝要廢了皇后,還要革了國舅爺,把這孩嚇的,每天都要哭上幾頓,還總說胡話……”

    明蘭默然。她知道,小沈氏是擔(dān)心若沈家敗了,鄭家會不要她——就這么點(diǎn)心理素質(zhì),還敢跟張氏女別苗頭,真是不知死活。

    不等明蘭嘆過幾聲,張沈風(fēng)波的余韻早就蔓及自家了。

    自打沈從興禁閉思過,本屬他的差事再次落到顧廷燁頭上,順帶還要分擔(dān)一部分張老國公的事務(wù),時不時在外頭連住幾日,短則五日,長則七八日,有時是西郊大營,有時是兵械司,有時還得去口外的馬場校營。

    “今日鐘來串門了,說起侯爺如今忙碌,還羨慕呢。”明蘭收拾著換洗衣裳,一件件打進(jìn)包裹,“鐘將軍很空么?”

    顧廷燁坐在鏡前束發(fā),“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一旦用起兵來,就不得空了。”

    “我倒情愿侯爺平日忙些,也別上陣打仗。”

    垂紫白嵌雙色金絲冠帶于肩頭,顧廷燁側(cè)頭朝她微微而笑,這句話他相信她是發(fā)自真心。臨出門前,抱起她親了又親——其實(shí)不去深究什么,這樣過一輩,似乎也挺好。

    慢慢地,明蘭開始習(xí)慣獨(dú)自掌理侯府的日,閑時空了,隔差五去鄭將軍府,煊大處走人家,偶爾再去國舅府踩踩點(diǎn),生活也蠻充實(shí)的。

    這日從外頭回來,卻見翠微正抬著脖,等在嘉禧居門口,一見了她,便急急上來道:“夫人,您總算回了,老來了。”

    明蘭又驚又喜,快步走進(jìn)屋,只見屋里正中坐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婦,正逗著崔mama抱著的團(tuán)哥兒,她拿著枚紅絲線吊著的碧玉蟾,在手上一晃一晃的,團(tuán)哥兒伸出小手奮力去抓,碰到了就興奮的咯咯笑,沒碰著就氣鼓鼓的皺起小包臉,直把老人家樂得喜笑顏開。

    明蘭撲到老腿前,撒嬌道:“祖母今日是特意來瞧我的?多日不見,想我了罷。”

    盛老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上,“想你個鬼!”然后將碧玉蟾掛到團(tuán)哥兒脖上,對崔mama道,“把絲線換了紅繩,栓緊了,仔細(xì)別叫哥兒吞了。”

    “祖母,這么貴重的東西……”嫁給顧廷燁這些年,她算見過不少好東西,眼力大有提高,這枚碧玉蟾溫潤翠綠,剔透無暇,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閉嘴。”盛老板臉道,“我做曾祖母的給哥兒東西,干你什么事。”又對崔mama和翠微道,“你們先下去,我要跟這小冤家說幾句話。”

    明蘭呵呵傻笑幾聲,乖乖坐到一邊,崔mama忍著笑應(yīng)了,然后抱著團(tuán)哥兒出去。看這門被掩上,盛老才回頭道:“你老實(shí)與我說,你是不是跟姑爺鬧氣了?”

    “……祖母這是哪兒聽來的呀。”明蘭張口結(jié)舌。

    盛老臉黑如鍋底:“還說姑爺如今不和你一屋睡了?”

    “早睡回來了呀!”明蘭急的口不擇言。

    盛老深吸一口氣:“這么說,是鬧過氣?姑爺也搬出去過?”

    明蘭紅著臉,支支吾吾道,“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可是……”她忍不住提高音量,“大半個月前他就搬回來了呀。”哪來的消息源,這么滯后?!

    她忽心頭一動,忙問:“莫非是康姨媽跟祖母說的?”

    盛老沒好氣:“是你那沒出息的!不過也少不了她jiejie。”松口氣后,老人家又疑道,“這事怎么傳到外頭去的?”

    明蘭一臉晦氣:“還不是給我的那個彩環(huán)。我把她放在莊上,本想著若無什么事,今年就放還給她老娘去自行婚配。誰知她買通了我府里一個婆,時時探著消息呢。”

    “這賤婢!”盛老怒道,重重拍了一下扶手,“你打算怎么處置她!”

    明蘭猶豫了,“還……沒想好……”其實(shí)她不擅長下狠手處置人。

    “把人交給我。”盛老肅色道,“我給她尋個好去處。”

    明蘭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該著如何處置下人了,她到底是送來的,祖母親自收拾,面上不好看。”

    盛老一曬:“她面上從來沒好看過。你大嫂回來后,我把家里的事交到她手上,別提你的臉色多難看了。不是我信不過她,如今王家回來了,這姊妹倆愈發(fā)粘在一塊,我也不好說什么……”頓了頓,她頓足道,“哼,早晚沒好事!”

    明蘭無奈道:“沒有康姨媽,其實(shí)也還好啦。”

    “誰說不是!”盛老怒道,“盡些陰毒伎倆。前陣不知又被攛掇了什么,竟叫棟哥兒他姨娘在毒日頭底下跪了一個時辰!”

    明蘭大驚:“這是為何?香姨娘素來老實(shí)本分呀。”都十幾年了,香姨娘年輕美貌時王氏沒發(fā)作,怎么反現(xiàn)在鬧呢。

    “還不是你四弟過了縣試。”盛老呷了一口茶,“我們那位好姨說,要趁早壓下威風(fēng),免得將來難治了!”

    “這才場呢,真是。”

    盛老憤然道:“你薦來的那叫常年的孩,倒是聰明,考得好。你老正叫棟哥兒讀書奮進(jìn)的當(dāng)口,卻來了這么一出。你老也是氣的不得了!”

    祖孫倆沉默半響,雙雙嘆氣。

    “不理這些煩心事了。你倒是跟我說說,怎么跟姑爺鬧氣的。”老神情慈愛。

    明蘭垂下頭,不好意思道:“他嫌我不夠真心。”

    老不解。

    明蘭只好撿要緊的說了些事,然后忿忿道:“你說這人怪不怪,好好的日不過,盡糾纏些枝節(jié)!難道也要我罵,尋根究底他每日做了些什么,過去見過多少人,經(jīng)過多少事?!男人不是最煩這個么?”

    盛老笑的前仰后附,指著她道:“你呀你呀!真真是個不懂事的。”

    好容易停了笑,她撫著胸膛道,“天下事哪能盡走偏鋒,你不用追根究底,好歹也要多問幾句!你去外頭打聽打聽。那家婆娘不愛問男人,再罵兩句‘死鬼’的?你倒好,凡事不問,客客氣氣,你當(dāng)那是你男人呢,還是你上官呀!”

    明蘭本想說,真被你猜中了,我還真當(dāng)他boss來著。

    笑話了半天,老也懶得糾纏這些夫妻瑣事,“也罷,如今姑爺是叫你吃住了,這是你的福氣。”又皺眉道,“就是這武官常要離家不好。”

    明蘭搖搖頭,“官也不好嫁,有厲害婆婆。”

    盛老轉(zhuǎn)笑為嘆:“如丫頭倒是性好了不少。”

    越臨近炎敬外放,老越事多,一會兒要去鄉(xiāng)下避暑,一會兒要回老家看親戚,時時拖著如蘭,如蘭倒也忍住了。只王氏跑去放過一次狠話,倘不叫如蘭跟著夫婿去任上,看她不鬧得天翻地覆,攪黃女婿的差事也不在話最新222。0㎡下。

    “五jiejie長大了呀。”明蘭感慨。

    盛老擰了下她的鼻,滿目寵愛:“你自小就懂事,小大人似的,如今反而往小了長。”忽一陣傷感,她目中露出欣慰,“女嫁人后,能越活越小,其實(shí)是福氣。”

    生活不順,才會被逼著快快長大;有人呵護(hù)疼愛,才會往天真嬌憨了發(fā)展。像余老夫人,活到這把歲數(shù),還是昔日閨中的小姐性。

    明蘭默,她懂這個意思。

    自嫁給顧廷燁,她幾乎不用討好任何人,忍讓任何事,執(zhí)掌偌大侯府,銀隨她花,人手隨她換;愛出門就出門,愛懶在床上就懶著,人人爭相巴結(jié)她,再無人對她氣指頤使,給她臉色看。關(guān)上侯府的大門,就沒她不能做的事——顧廷燁幾乎給她一切權(quán)力和信任。

    當(dāng)然,她自己也很努力謹(jǐn)慎;可跟以前那個處處小心的庶女相比,日真是好過多了。這種日,雖很辛苦,但很自在。

    想到這些,愈發(fā)思念好日的來源,也不知他現(xiàn)下在干什么。

    如此郁郁了兩日,這夜明蘭剛哄團(tuán)哥兒睡下,綠枝從外頭急急進(jìn)來,后頭跟著已嫁了人的翠屏,她一見明蘭,就哭著跪下了:“姑娘,快回去看看罷。老不成了!”

    明蘭仿若心跳都停了一拍,厲聲道:“你說什么!”

    翠屏哭道:“本來好好的,從下午開始就鬧不舒服,老起先還不讓叫大夫,可剛擺上飯,老就昏死過去了。如今……如今……”

    明蘭跌坐在床上,心頭如一團(tuán)亂麻,得鎮(zhèn)靜,鎮(zhèn)靜……她對綠枝猛聲道:“拿我的帖,去請林醫(yī)!快,快,備上馬車,叫人直接去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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