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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緩緩踱步兜起圈來,葉齊宏認命地去找那封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回信。 衛簡懷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瘋。 今天是小年,往年這個時候,他用心置辦給南陳帝后的年禮早就在路上了。南陳皇后寧珞是他的義姐,每年的年禮、生辰禮他都親手cao辦,不過,還要顧忌著姐夫景昀的心情,禮物既要彰顯他的一片心意,又不能太刻意貴重了,因此必定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 然而今年直到昨天晚上,李德提了一句小年夜,他才恍然想起來,年禮還沒挑選。 盛怒之下,他連夜責罰了禮部、司禮監一干人等,連李德也被他打了幾板子躺在了床上,一整個晚上,他心中愧疚不安:這才分開三年多,他居然就把珞jiejie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他到底在忙什么? 不就是謝雋春跑了,他牟足了勁要把人抓回來,然而這都快一年了,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跑了就跑了,沒了他謝雋春,天也沒塌,北周朝堂還是穩如泰山,用得著這樣一直掛心嗎? 半夜里睡不著,他起身披了件外衫,信步到園子里吹風,身后跟了一群誠惶誠恐的宮人。 月華似水,那張熟悉的臉龐漸漸浮現在他眼前,一如從前地朝著他淺笑著,那雙桃花眼雌雄莫辯,風流無雙。 驟然之間,衛簡懷頭一次對自己的判斷起了懷疑:會不會……謝雋春真的死了呢? 坦白說,對謝雋春的感情,衛簡懷很復雜。 衛簡懷還是孩童的時候,謝雋春便已名滿京師,和幾個快到耄耋之年的老師不同,他年少風流、才華過人,教授功課時往往引據用典、風趣幽默,衛簡懷對他仰慕依戀不已,時常黏著他。 若是就這樣下去,說不定他們倆會成為君臣典范,從此開啟北周盛世。 然而沒有如果。 他被廢帝陷害淪落異國,歷經磨難早已性情大變,重逢后謝雋春雖然一如既往對他忠心耿耿,但他心中卻明白,謝雋春喜歡和效忠的,是從前那個小殿下,并不是現在這個喜怒無常、陰狠無忌的元朔帝。 兩人無可避免地起了很多沖突,然而說也奇怪,他對別人都狠得下心,唯獨對著謝雋春,滔天的怒火也能暫時壓下來,到最后不了了之,最厲害的一次,也只不過是他拿劍指了謝雋春的咽喉,出了兩顆血珠罷了。 這樣的縱容,可能是因為謝雋春陪伴他的時間太長,可能是因為謝雋春他太多秘密,更可能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明白,這個人所做的選擇,都是以他的利益為出發點,是真心為他好的。 他一直以為,他和謝雋春就算做不了一對明君賢臣,也應該這樣一直下去,說不定有朝一日兩人發白齒搖,也能一起心平氣和地坐在宮殿里聊聊他的父皇母后、聊聊他在南陳的義兄義姐。 他從未想過,謝雋春會真的離他而去,甚至離開這個人世,任他是天子帝王,也無法讓他到自己身旁再見一面。 這一整個早上,他的心中都煩躁不安,最后臨時起意,來了武寧侯府。 雖然不能看到謝雋春,看看那雙酷似的桃花眼也是好的。 那個小丫頭也挺有趣的,見到他一定會很驚喜吧,聽她說說笑、聊聊天,說不定這心中莫名的煩躁就會煙消云散了。 “陛下,找到了。”葉齊宏一邊抹著額頭的汗一邊將箋紙遞給了衛簡懷,萬幸,他在一堆壓箱底的信箋中找到了這封回信。 衛簡懷接過來一看,果然,上面的字跡風流俊雅,是謝雋春的親筆:謝君邀鑒,然近日俗務纏身無法脫身,待來年秋后菊黃蟹肥,再邀君共品詩畫,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看看落款,謝雋春也是言而無信之輩,今年菊黃蟹肥時,他早已不見了蹤影。 衛簡懷冷哼了一聲,隨手把信箋揣進了懷里,朝著四周滿滿當當的書架打量了幾眼,看向葉齊宏:“四表舅才華橫溢,為何至今仍是一介白丁?” “這……”葉齊宏略有些尷尬,當著天子的面,他總不能放蕩不羈地說“一介白丁自由自在,不用被高官厚祿束縛”之類的傻話。 衛簡懷抽了一本書,隨手翻了幾頁,上面有蠅頭小楷寫著一些批注,謝雋春也有這個喜好。他笑了笑,隨口道:“今年開春會開制科,四表舅若是有興趣,不妨也來一試,也好為侯府妻女掙個美名。” 葉齊宏心中一動,愕然看向衛簡懷,這陣子盤踞在心中已久的念頭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這讓他對這個青年帝王驟然刮目相看了起來。 衛簡懷又走了幾步,回頭朝著門口看了一眼,心里略有些不快了起來。 那個小丫頭在磨蹭啥?怎么還不見人影? 像是聽到了他的責備,門口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一個裊娜的人影出現在門前,陽光從她身后照了進來,在她的發梢撒上了一層金色,逆光中,她的五官模糊,唯有一雙墨瞳透亮,直直地朝著衛簡懷看了過來,小心、謹慎,卻又仿佛透著難以言表的感情。 莫名的,衛簡懷有些煩躁的心便舒暢了起來。 果然,今日到這武寧侯府是個不錯的消遣。 第23章 紫檀手串(五) 韓寶葭先是和柳氏一起去了外廳,沒見到人這才又轉頭來了書房,因此晚了。 她垂眸頷首快步進了屋子,上前向衛簡懷和父親見禮。 這時衛簡懷才看清,和幾個月前相比,小丫頭又拔高了些,胸前的豐盈呼之欲出,身段愈發玲瓏有致,儼然已經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了。 今日她穿了一身雪青色刺繡錦緞交領小襖,外面的大氅已經脫去了,腰間墜了一塊大大的蟠龍玉佩,露出了金色的穗子,正是衛簡懷賞她的那一塊。 上回當面還推三阻四的,今兒就已經戴上了。 果然,小丫頭就是個口是心非的。 衛簡懷的嘴角勾了勾,抬手指了指玉佩:“瞧這不是挺般配的?” 韓寶葭心中暗自慶幸,一開始柳氏過來叫她時,她便覺得衛簡懷這次來得有些古怪,臨出門前翻出了這塊玉佩戴上了,省得到時候被他拿了個錯處。 “陛下賞的,自然是最好的,以前是舍不得戴,以后自然要日日戴著。”她恭維道。 小嘴兒挺甜的,聽了舒心。 以后擇機多賞點好的給她吧。 衛簡懷心中暗忖著,見她一直垂首拘謹著,不免心里有些惻然,到底是個膽小的丫頭,到現在還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 “抬起頭來。”他威嚴地道。 韓寶葭不得不仰起臉來,目光卻依然看著低處,衛簡懷正好瞧見她那濃而密的睫毛卷曲著,微微顫動。 巴掌大的臉龐上五官精致秀美,皮膚白皙紅潤,微微透著一層薄光,甚至能看到那細微的茸